37、35Q 帝光的回忆杀

    浅仓杏子从医院里走出来时,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阴沉沉的天空压在头顶, 沉重得让人想要大口喘气。

    她的头上包裹着白色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小小的身子映着没有血色的脸，更显得孱弱。浅仓杏子没有带伞, 反是径直走入雨幕之中。

    细丝般的雨拂在脸上，搔痒般的感觉, 酥酥麻麻。

    在雨中前行，额头缠绕的白色纱布逐渐染上越来越多的湿意, 淡淡的血色从白色纱布里逐渐渗出, 浅仓杏子却依旧固执地走着，走着。

    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后，她才突然仰起头, 眨了眨干涩的眼。天幕里的润泽似乎在揉进黑色的瞳孔的瞬间化身为锐利细小的针, 刺疼了浅仓杏子的双眼。

    不过就是轻轻地这么一眨眼，面颊上竟然已是一片湿润, 双眼里, 有热流涌出。

    时间就是一条长长的轴线，他们人生里所走过的每一步，是踏在轴线上的小黑点。她站在延伸出的某一点里，始终不曾前进过。

    她所仰望的那个人，曾与她有过交集, 却是在她停止的那一点后，错开，一路向前, 而她，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点上。

    时光倒退到她初入帝光那一年。

    四年前的帝光中学。

    那一天，是帝光中国新一年级入学的开学典礼。

    那个时候的浅仓杏子，比现在还要矮小。已经是国中生了，却只有一米三左右的身高。那时杏子顶着老土的西瓜皮头，戴着那种高度近视的黑框眼镜，加上少女未发育的干煸身子，让她看起来好欺负又极不显眼。

    因为本身那怕生的性格，加之平凡的外貌和瘦小的躯体，让杏子在过去的人生里总是不受人重视。强烈的自卑总是盘根她的心头，浓郁到挥之不去。也因此，她对诸如桃井五月那样性格豪爽的女生总是有着一份莫名的敬畏和憧憬。

    国中，亦是如此。

    开学的第一天，浅仓杏子怀着惴惴不安的情绪踏入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校园里。糟糕的是，第一天的开学典礼，她就迟到了。

    本来这并不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她只要找到自己的座位，悄悄地坐上参加完开学典礼再乖乖回家便好了。但是，她却发生了意外——在浅仓杏子慌慌张张从门口跑入礼堂时，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杏子的身形并不庞大，这一撞，对于那个被撞倒的比她还高的人而言，并不具威胁，偏偏杏子撞到对方的时机，正好是对方抬脚要走下楼梯的时候。这一撞，撞出了大麻烦。

    帝光中学一年级新生代表发言人，在杏子这无意的一撞下，身子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台阶上。

    “对、对不起！！！”浅仓杏子在那人倒下的瞬间伸出手，想要拉住对方，但终究没来得及。

    摔倒，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位新生代表摔倒在台阶上，卷起的百褶裙使得性感无比的蕾丝内/裤大刺刺地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哄笑声中，口哨声中，惊叹声中，浅仓杏子成功地引起了一次轰动的波折。

    一年级新生代表在发言时不慎摔倒走光的事情不过在开学典礼过后几天便传得沸沸扬扬的。

    而罪魁祸首杏子，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被她撞倒的那个女生，叫做森川由纪。

    学习成绩优异，外貌出众，身材姣好——若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事件后衍生出的种种，浅仓杏子对森川由纪的评价，绝对是以上所述。

    外表美艳的森川由纪，实际上却是个报复欲极强的人。

    她在全校学生面前出丑这件事情，使得杏子成为了她的眼中钉。开学典礼之后，杏子便时常会遭受森川由纪各种各样的作弄。

    那个时期的浅仓杏子，经常被以森川由纪为首的一群女生欺负，而这段经历或多或少对她的性格有了更深刻的影响。她变得愈发害怕陌生人，也愈发憧憬那种勇敢而有魄力，能够保护自己的豪爽率真性格的人。

    森川由纪一行人，一开始对杏子的欺负也只是限于上课揉揉小纸团砸她，或是将自己的值日工作推诿过她。欺负过几回之后，发现这个欺负对象当真是个软包子，也就变得更加放肆了。将杏子的作业偷偷拿走撕掉，让班主任时不时找杏子谈话；在杏子的课桌里放一些奇奇怪怪或是恶心的生物，好几次把杏子吓得当场尖叫；最过分的，大概就是将杏子骗到器材室，将她反锁起来的那一次了。

    但当后来杏子回想起那天的遭遇时，她反而是感激森川由纪的。

    如果没有这个恶劣的恶作剧，她也就不会在那一天遇到青峰大辉。

    那一天，森川由纪将杏子反锁在器材室后，便和同行的几个女生相携离开，打算去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吃个甜品后再放她出来。

    而这甜品一吃，整整两个小时。

    由于想要独自训练，青峰大辉找赤司征十郎拿了器材室的钥匙。青峰大辉打开器材室的大门，在架子上找到篮球后，拿下后便打算要离开。这时，他突然听见在这狭小的器材室里有着一阵非常非常细微的……啜泣声？！

    彼时的青峰大辉不像如今，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年少的青春活力在这个青发少年的身上随处可见。

    青峰大辉循着那哭声一步一步走去，在器材室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埋头在自己膝盖上哭泣的女生。

    那女生哭得好认真好专心，哭得连肩膀都跟随这啜泣声一颤一抖的。

    青峰大辉没有看见女生的脸，只看见那滑稽的黑色西瓜头，像是西瓜皮一样盖在女生的脑袋上。

    青峰大辉走近那女生，但对方哭得太专心了，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他抱着篮球蹲下身子，将篮球搁在交握的手上，再把脑袋顶在篮球上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生。

    “喂，你怎么了。”

    哭泣戛然而止。连一直颤抖的肩膀也瞬间定住。

    “怎么会被锁在器材室啊，快点走吧，这里很多灰尘的。”

    青峰大辉搁在篮球上的脑袋转了转，青色的眼珠子看着女生，但对方依旧没抬头。青峰感到莫名其妙，不由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一拍，简直如平地里乍响的一声惊雷。

    一直没有动作的浅仓杏子，猛地弹起，好像受到巨大惊吓似的，整个人向后一闪，结果却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而撞翻了身后摆放器材的架子。

    架子上的球拍、球和跳绳等体育道具，纷纷从架子上掉落，眼看着就要砸向浅仓杏子……

    千钧一发的时刻，青峰大辉英雄救美了。

    他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杏子头顶。掉落的器具砸到青峰身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他却是一脸无关痛痒的表情。

    再也顾不得暗自哭泣的杏子仰起头，尽管是鼻涕眼泪抹成一团的丑态，却结结巴巴，忙不迭道歉起来。

    “对、对不起！你……你没事吧！”

    一颗网球滚落到两人脚边，球拍掉在地板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浅仓杏子朝青峰大辉投射去有些恐惧和歉意的眼神。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有被欺负的委屈，有被关起来的恐惧，有对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恼怒，也有对眼前高大男生的害怕。

    她害对方被砸到了……她又做错事了……呜呜呜呜……

    “喂，你没事吧。”

    被恐惧笼罩的氛围里，陡然穿透那份沉重的，是那道磁性沙哑的好听男声。

    杏子傻傻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竟然是一张有些调皮的笑脸，以及伸到她面前的宽厚大手。

    “嘛，虽然女生爱哭有点烦，不过，快起来吧。”

    青峰大辉说着，径直握住杏子的手，将她一把拉起来。

    那个时候的青峰大辉，对于浅仓杏子而言，真的是犹如小天使一样的存在。

    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拯救的感觉呢。

    ※ ※ ※

    也许是因为那种感觉，杏子对青峰放下了戒备心。

    她傻傻地跟随着青峰大辉离开了噩梦的器材室。被锁住足足两个小时，加上器材室的通风不良，让重新嗅闻到新鲜空气的杏子感到格外舒爽畅快。

    一路上，她默默地走在青峰大辉身后，被握过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男生的温度，而杏子则一直纠结着一句道谢，始终说不出口。

    青峰大辉一边玩转着篮球，一边朝着篮球场走去，浅仓杏子则像是忠心的狗狗，跟随在主人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

    “喂，要不要来看看我打篮球？”当两人走到篮球场边时，身前的少年突然转过身，单手托举着球，满脸雀跃地问道。

    杏子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青色头发的少年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我不懂……篮球什么的……”依旧是三步距离，杏子停在三步之外，低着脑袋小小声说道。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篮球，可是个好东西啊。”青发少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阳光灿烂地一笑，抱着篮球便踏入了篮球场。

    那是杏子人生第一次接触篮球，也是杏子第一次知道，为什么总有许多女生，会迷恋打篮球的男生。

    眼前的这个人，打起篮球的模样，真的……非常地迷人。不论是奔跑时的动作，还是跳跃时的利落，或是投篮时的精准，甚至进球后那自信的微笑。像是一道最耀眼的光，能够照亮身边所有的黑暗。仿佛连灵魂也在奔跑，也在燃烧，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动，以及光芒万丈的模样，都是杏子所憧憬、所羡慕的。

    她就像是那黯淡的星芒，而她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是能照亮她的光源。

    怯懦的自己，总是向往的勇敢和力量，似乎在这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呢。

    心中发酵起微妙的情愫，却说不清。

    长久以来的自卑和软弱，一直让她很是困扰。如果是她……也能够像这样地自信和耀眼吗？抛掉个性里的缺憾，努力去成为想成为的那类人……啊啊……如果是她浅仓杏子的话……一定是做不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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