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来看,照片绝对不是近期拍下来的,相中的青年肩上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她的双手被包裹在青年的掌心之中,女孩的头发颜色比现在还要浅得多,是近似金啡的琥珀色。
另外一张是她中学毕业的时候拍下来的,樱花树下,容貌未变的男人和岩月朔奈的妈妈分开站在她两边,前者把手放在女孩的双肩之上,穿着校服的女孩朝着镜头笑,领口处有海军蓝色的蝴蝶结。
男人以指尖滑了滑相片边缘,然后收起了第三张相片,速度太快,就连少年也看不清上面的是什么。他把两张照片推到对方面前,“这就是我的解释了。”
如果说第一张是用以证明双方交情由来已久的话,那么第二张的作用就更明显了一些──撇去站在中间的女孩不说,另外两个人的容貌确有四分相似。
说起来,若不是女孩更肖似她父亲的话,恐怕这点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对面的人放下了照片。彼此都很清楚,今天前来并非真的要求一个解释,要提供照片的话,就算是他当时身在国外,也可以把相片附在书面解释之中,犯不着要亲来洛山一趟,更大的可能性是想要摆出一个形式。
但显然无论是什么形式,岩月家都很愿意配合──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就是这么简单。”男人随手把第三张照片反着放在桌上,“我不知道发布者的身份到底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以怎么样的方式去得到这些照片的──不过从拍摄角度也不是猜不出来──我想说的是,这一边依然保持追究的权利。”
这便是明明白白地说“我不会放过造谣者”的宣言。
“退一万步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偏颇描述的情况之下会有人想歪,照片本身并无甚意味。”男人更进了一步,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或许是想要为岩月朔奈出一口恶气,“所以放在我眼前的证据一点逻辑也没有。姑且不说我对她的品行很有信心,就算事情是真的,也未必牵涉到金钱交易,总有些事情被人们想得太过龌龊。我想日本还是有恋爱自由的吧。”
──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护短得几乎不讲道理。
──同时又把岩月朔奈打压得半点透不过气来。
“……当然。”
“很好。无论误会是什么,我觉得现在都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男人手按桌子站起身来,把训导主任还过来的两张照片放回公事包里面,却有意无意落下了最后一张。“接下来还得赶往机场,所以……”
“那就先这样吧。”校长站起身来,事情完结之后他明显放松了许多,脸上竟然还有几分笑意。这绝对不是双方第一次见面。“今次又要到哪里去?”
“珀斯。”看见对方似乎有意相送,男人摆了摆手,重新放下来的时候似是无意地碰到了少年的上臂,“不必送了,太过惹人注目,我也认得路。”
收到示意的赤司征十郎找了个谈话的间隙插话,“那我就失礼了。”
“谢谢你过来,赤司君。”校长回道,“放学后的会议取消了。”
“明白,失礼了。”红发少年站起身来,时机拿捏得恰巧能为男人挡了一门,换来一句“谢谢”之后,并没有费多少力气便追上了对方。男人反手递来了照片,赤司接过来一看,色泽泛黄的相片之中穿着婴儿服的某人朝镜头咧着嘴笑,大得几乎不合比例的碧色眼睛清澈得像是一池浅潭,形状漂亮的嘴唇边还有可疑的水迹。“……这是……”
“拿着吧。”男人把自己原本夹着照片的两指收回去,“算是谢礼。”
【在她惶然无助的时候留在她身边】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一秒钟,赤司便理解了男人言语背后的深意。他接过了照片,略一摩挲女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谢谢。”
然而下一刻男人又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张小纸卡。是他的名片。
“这是我的联络方法,”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知道男人的全名和职衔,还有所属的公司名称──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总是往海外出差,“有事的话可以联络我,电邮或者手机,不过我不常待在国内。电邮的话,二十四小时永远能找到我的。”
有事的定义,想必是和岩月朔奈有所关系。少年听完对方说话之后复又低头去看名片,然后浅笑着摇了摇头,全程未置一词。就算是笑,也仅仅是为了礼貌,而不是因为自己真心想要这样做。
在洛山和男人的战场之中,他偏向了后者;在男人和岩月朔奈之间,他却也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后者。并不视眼前触手可及的捷径为奖赏,反倒认定为陷阱或者是交换之类的东西──一但接过了这张名片,岩月朔奈未必再愿意全心相信他,就像是她方才也没有全心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保护自己一般。
拒绝不是想要独善其身,拒绝本身已是最大的示态。
赤司此举,无异于不软不硬地抬了一杠。
“我明白了。”男人也不强求,不过置之一笑便收回名片,此时两个人终于走到食堂的楼梯边,他和岩月朔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赤司君是吧,我记下了。想必下次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很远。”
意外地直白的反应。红发的少年微微仰起首来看对方,男人和女孩同出一辙的眼睛映着树影的颜色,“是的。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