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是戴着脚镣上场的。这样想着,他半转了个身,以自己的背脊为挡,抵御女孩的防守。
离持球犯规尚余四秒。
还有七秒就要完结上半场。
红发的少年在心里默数,背后有人像是影子一般贴上来,守得很严,可是她忘了一件事u赤司虽然是被拉了后腿,但他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放慢脚步。
两秒倒瞬即逝。
赤发的少年手上施力,五指成爪状擒着篮球,是个标准的持球跳投。方才稍微做了些运算,岩月朔奈的身高在一米七以下,两人的跳跃力相当,赤司仍然能在原本的身高上胜她一筹。
篮球本来就是极着重体型的运动。果不其然,就在赤司征十郎原地跳起之后,岩月朔奈也高举着手跟着他一起跳。她知道彼此之间的身高差大概有五厘米,于是女孩极力伸长手臂,想要由指尖阻扰这一球。
可惜终究输给了赤司。就算岩月朔奈已经尽力踮踵抬掌,少年不过轻轻一甩手,篮球便划出了一道暗橙色的物线,然后擦着篮网落下。
虽然这场比赛之中没有裁判,可是谁都知道,这是一下极其漂亮的压哨球。
中场休息已至。
岩月朔奈仰首灌了一口水。
之前赤司与她拉锯的表现,与其说是真的受制于她,不如说是因为赤司没有能配合他的队友而感到苦恼。也就是说,赤司征十郎早就知道,要是他单独出手的话,她不可能拦得下他来。少年只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困境,然后单方面地思考解答的方法而已。就像是一个太卓越的棋手,面对已经没有敌手的死胡同,唯有自己和自己对决,营造出种种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然后又攻破他自己。
一场左手与右手的攻防战。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意思的是,赤司征十郎在这个问题上得不到解答。她大概清楚pg在场上的职务,那绝不是主攻的输出,而更加像是背后操纵一切的控偶师。对他而言得分不是难题,怎样去得分才是麻烦的地方。
某个意义上她既赢了赤司,同时也输得一败涂地。
“打得不错。”红发的少年从后走到她身边,语气淡然得好像自己真的赢得很险,但是彼此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女孩侧眸看了他一眼,果然没有喘气也没有出汗。“过奖。”
“村木说下半场调换几个人来打。和西川过来,河合和饭岛过去。”
河合是那个田径队员的姓氏。岩月朔奈讶异于赤司能够留意到两人之间的芥蒂,而且主动交代了两个人不在一队这件事。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不得不说,打起来顺手多了。
没有岩月朔奈在自己身前阻挠,赤司征十郎的压力的确是小了。少年直视自己目前的对手,双腕却往右一移,篮球稳稳落到了岩月朔奈怀里,整个诱敌的过程做得无比流利。女孩撒腿就跑,凭借在田径部里锻炼出来的速度,轻松过了去路上唯一一个球员,到了篮底下一抛,便得了两分。
女孩在上半场几乎一直在防守,此刻进了一球难免有些小激动。她回过头来搜索少年的身影,然后跑了几步走到他身边,举高手来等待。
赤司征十郎深深看了她一眼。
赛事已经逾半,女孩的额上出了一点点汗,可是体力还远远没到过度消耗的地步。她的双眸晶亮,映着外面的日光像是两团小小的火焰,赤司想那大概不是一时的幻视,而是真切地存在于她眼里的神采。
岩月朔奈兴奋得像是个等待赞赏的小孩子,只差没将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出口而已。红发少年抿出一个微笑来,也抬起了自己的手与她的相击。
最后这场比赛以赤司队的大胜作结。
运动过后,岩月朔奈自觉已经清醒过来,恢复平常的状态。她跟着几个人一起走到了长椅上,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拭后颈的汗水。看见赤司征十郎走来,她自然而然地将余下来的小半包纸巾递去。
赤司并没有推辞,“谢谢。”
“当是刚才的回礼啦。”岩月朔奈摆摆手。她不知道赤司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但因为他全程都在她身边,河合就是想做出什么来也没有下手的机会。要不是有赤司在,她是断无可能享受整场赛事的──河合现在就坐在另一端的长椅上面,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正窝火呢。
想到这里,女孩又再看了一眼红发的少年。“作为打发时间的比赛而言很不错。”
他点了点头附和,然后扭开塑料樽开始喝水。岩月朔奈放在长椅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脸色倏然有了变化。
赤司征十郎不着痕迹地斜睨一眼,女孩眉心轻皱,嘴角惯有的笑意消退了点,分明是亲人的来电,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忧心的消息一般。随着来电者的转换,屏幕上面也展示出完全不同的背景照片来。岩月朔奈被一个女人单手揽着肩头,站在某间学校的大门前,从她们的打扮和大门上的装饰看来,是岩月朔奈中学毕业式当天拍的。
女人穿着浅色的套装,由妆容到配饰都至臻完美,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娴雅,温柔沉静。这样的一个人,大概只要和她对话,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用上敬语。她看起来还算年轻,身形上甚至看不出已经是个母亲,唯独在和女儿合照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千真万确,是带着爱意的。
岩月朔奈抿着嘴唇,指尖游移于接听和拒接之间,向来利落的女孩竟然久久不能下决定。赤司见状也明白了什么,在她看过来之前及时移开了目光,女孩偷偷瞄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失礼了”就走出篮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