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阳别提有多委屈了, 若不是还在和爸爸通电话,他恨不得一头砸到被子里,打滚闹脾气,平日里被他当做宝贝的手表,这下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眼睛里像装了个蓄水池, 泪水不断涌出来, 妈妈老说, 男孩子不能哭, 他平时都不哭的,可想到好不容易和爸爸打个电话,时间就这么没了, 心里就难受。
“星阳不哭, 再哭爸爸也跟着哭了。”裴闹春之前经历的几个世界, 遇到的都是“大孩子”,头回遇到小萝卜头,有些哄不过来,“星阳想要什么礼物呢?爸爸现在在米国, 这里有好多国内没有的东西,到时候给你买。”他按着自己小时候,最喜欢从父母那听到的话挑着说。
“我不想要礼物。”秦星阳哭的时候,还没忘记要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生怕听不到电话那边爸爸说话,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爸爸这样说话了, 具体有多久,他还没学怎么算呢。
“为什么不要礼物呢?”裴闹春已经套好了衣服,坐在靠窗的位置,“你喜欢机器人吗?小汽车呢?这里有特别帅的变形金刚。”
“我都不要,爸爸我不要礼物,可以和你换个别的吗?”
“嗯?”
秦星阳的手抓着被子不放:“爸爸,我想你了,我不要礼物,我就想你回来。”他声音格外低落,丝毫不复平时的活力,“我想你,妈妈也想你,今天妈妈还哭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
“……”裴闹春一时沉默,在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后,他了解到原身确实有诸多为难之处——在两地之间往来一次,单单航班、路程上就得耗费个一天多,这还得是买到直达航班的,若是转机,就更了不得了,再加上每回还得倒时差,时常还得回国参加活动,巩固地位,基本时间就这么哗啦啦过了。
秦星阳很懂事,听见爸爸没吭声,虽然心情变得很糟糕,还是打起精神想转移着话题:“爸爸很忙对不对?妈妈和小何阿姨都和我说了的,我知道爸爸忙……”眼泪又含在眼睛里,要掉不掉的,他们幼儿园还有什么亲子运动会、家校访问会,他总是参加不进去,因为爸爸总不能来。
“好。”裴闹春立刻回答,“星阳也知道爸爸忙,等爸爸有空了就回去好吗?爸爸和你拉钩,保证,一定早点找个时间,等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再让妈妈开视频,看看你好吗?”他心虚地开出了空头支票,心里很愧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骗小孩。
“嗯,好!”秦星阳却立刻得到了满足,破涕为笑,“我们说好了,爸爸要快一点哦!我会乖乖等你的。”
秦星阳和秦思雅就是这么好“忽悠”,就靠着那些“再等等”、“我很忙”、“我很累”就被劝着等了无数的日子,直到自己撑不住了位置。
秦星阳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小小地叫了一声:“爸爸,我们说快点!”
“怎么啦?”
“又过了一分钟!”秦星阳看着手表,格外焦急,已经蹦起来,踩在被子上,“说快点,五减二……”他掰手指算了下,“只能再说三分钟了。”
裴闹春被儿子带得也加快了速度,事实上他甚至生起一点冲动,想告诉孩子可以再多说一些时间,可事先预定号的行程已经在那,无论是原身还是裴闹春都是个守时的人:“好,那星阳告诉爸爸,最近你在学校里表现得好不好?老师有没有奖励你什么?最近爸爸也在学英语呢,没准学得没有你好。”
他一下抛出了一堆问题,要秦星阳听得乱糟糟:“爸爸,你说慢点,我记不住了。”小脑袋瓜没办法一口气装下这么多话。
“好。”他宠溺地笑着,争分夺秒地和儿子聊了天,房间里全是父子俩重叠在一起的阵阵笑声。
五分钟——严格来讲是四分钟多点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裴闹春还没吭声,秦星阳就先开口了:“爸爸,我要挂电话了,你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早点回家哦!”
“这么着急呀?”裴闹春无奈地笑,他还打算假装没看到时间,多和这孩子说点话呢。
“不着急!”秦星阳马上回答,“可是爸爸要去忙了,我很乖,不吵爸爸,爸爸要记得哦,你答应我的,要回来看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不算话的就是小狗狗!”
“好。”裴闹春笑着回答,可这一声好刚说出,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儿子,以最快地速度说了句爸爸再见,便挂断了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无奈地扶额。
儿子越是这样懂事、听话、不舍得给他添麻烦,他反而越发地心疼,怎么原身就把这么个孩子丢了呢?
“裴哥,你忙完了吗?服务员刚刚送早餐来了。”门口传来滴滴的刷卡声音,进门的还是助理小何,她推着一辆半身高的银色餐车,上头盖着桌布,简单地摆了几样西式早餐。
“辛苦你了,小何。”裴闹春笑得回话,他一般都是坐在靠窗这边吃的饭,今天的早餐挺丰盛,有鸡蛋汉堡、牛油果沙拉、水煮蛋、牛排等,国内相对更流行的清瘦身材,在国外吃不太通,他到米国后,一直在适当增加体重、锻炼肌肉。
小何笑笑,从兜里掏出手掌大的本子,报着行程:“早上我们先去参加试镜,就是之前李姐和你说的那个黑客角色,试镜结束后,先到健身房锻炼一下,结束后是语言课,李姐今天不陪我们,她去见音乐公司的人,打算牵线拍一支mv。”虽说裴闹春自己也记得工作,可每天她还是更习惯复述一遍,以免对方忘记。
“好,我知道了。”裴闹春记得小何说的这个角色,点了点头。
原身的记忆里,关于美国行的记忆格外深刻,他虽然在国内影坛很有地位,可到了国外,几乎是清零开始,在国外的影视圈,倒不是不用华裔,只是他们有用惯了的几个长期生活在米国的亚裔演员——在他们看来,韩籍、日籍、中籍长相大同小异,一般都能互相替代。
国外的电影业,一部电影,往往投资颇高,没人愿意拿千万、上亿美金来豪赌,主角基本都是白种人和黑种人,哪怕是那些熟面孔的亚裔,也只能争取到一些边角的角色——还往往自带刻板印象,会读书、聪明、有些死板等。
原身倒不是完全争不到角色,他完全可以仗着国内的资本,靠投资挤到电影中演个无关紧要的边角配角,或是来一场“国内专供”,在国外上映时戏份按秒算,转到国内时,则大幅增加戏份,从前国内有一些演员便是这么干的,蹭到了角色,便开始大肆发通稿,声称进军好莱坞、走向欧美、走向世界,一开始国内粉丝还会跟着激动,吹几句高大上、档次不一样,到后来,大家便也都精明了,明白这只是吹嘘,本质还是在自己圈子里的自娱自乐。
荣星娱乐公司和原身,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做,两方达成共识,起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事实上,原身那时在国内确实比起那些层出不穷的小鲜肉稍有些招架不住,也算是不得不往外开拓市场,荣星想把原身打造出一面旗帜,成为公司的标杆,国外市场真的能拿住,也能使公司受益匪浅;而原身的想法很简单,从刚出道的懵懂无知到后来,他心里也有这么个梦想,希望能站在行业巅峰,不只是在国内,甚至是在世界。
裴闹春很快吃完了饭,有些腻味,他是标准的国人肠胃,早餐喜欢吃得清淡、少油腻点,在国外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还在克服的范畴内,他刚用过餐,小何已经动作迅捷地把餐车推到了外面,他跟在后头,准备开始原身这一天的忙碌行程。
他低着头,在手机上飞速地打着字,很快地发送出了好几条信息,对象则是远在家中的秦思雅,事实上,直到此刻,裴闹春依旧没能太过明白——如果见面的功夫没有,那发信息、说说话的功夫也没吗?难道真忙成了这个程度?
……
秦星阳一下蹦跶下了地,光着脚,傻乐地跑出了门,打从上幼儿园开始,他便被要求着自己睡觉,先头有些不舍,后头便也乖了。
他没忍住,亲了手表一口,刚亲完,又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重重地打了手表一下——
虽然用手表才能和爸爸联系上,可它时间走得这么快,果然还是最讨厌了!哼!
他特别高冷,看都不看臭手表一眼——反正现在爸爸又不会打电话来,用了就丢,完全不愧疚呢!然后用他的小短腿,“高速”狂奔,跑到了妈妈的房门口,他能够得到门把手,可妈妈早教过他,进别人房间要敲门,便趴在房门上,敲了起来,是的,他没学会正确的敲门方法,使用的是两掌乱敲大法,试图把妈妈叫来。
秦思雅刚躺上床,眼睛下头还贴着冰凉的眼贴,今天哭得厉害,她照镜子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睛,就知道要糟,忙不迭地贴上了眼贴,否则明天送儿子去上学的时候,就得顶着这肿眼睛,反倒让人看了奇怪。
她没闲着,打开手机刷着微博,从前以“秦思雅”实名注册的微博,早就被弃了不用,她一向很小心,生怕和裴闹春扯上关系,影响了他的事业,她创立的微博小号,叫做“一只候鸟”,关注了能找到的所有裴闹春的后援会、大粉——说来好像有点滑稽,她在裴闹春粉丝那能看到的关于他的信息,比自己了解到的还多。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浓情蜜意过,她孕期,裴闹春在外头拍戏,没法常常待在家里,可也不忘了每天和她视频通话,她偶尔提到什么想吃,便立刻叫人送到家里,他们甚至还干过开着视频通话,看着彼此睡觉的傻事。
秦思雅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曾孕吐得死去活来,吐到泛酸;怀孕后期水肿,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使劲力气够着腿,轻轻推开;爸妈没来时,一个人跑到医院产检,楼梯那坐了一整排等待妻子的男人,而她却是独自一人……生了孩子后,爸妈来了,可忙碌却没有停止,星阳现在是个懂事的孩子,可小时候实在皮实,每天精力十足,半夜哭醒,喂了奶还神采奕奕,一双大眼睛看着妈妈,丝毫不觉得自己折腾人;她没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全是自己边学边摸索,星阳头回发烧,她只能和孩子哭成一团,抱着他连夜打车去医院,生怕这小家伙出点什么事情……
事实上,现在再累,也不会比那时候更累了,可她的心却变了。
在从前,虽然和丈夫相隔甚远,一个在这、一个在那,一年同样见不到几回,可她清楚的知道,两个人的心是在一起的,虽然丈夫很忙,却也从不忘和她说两句话,哪怕累到一闭眼就能睡着,也会迷迷糊糊地给她发一句:“老婆,我今天拍戏太累了,睁不开眼,先睡一下,醒了再和你说。”,看到什么有趣的,也从不忘随手拍上一张,给她发来:“老婆你看,这是今天的道具,是不是特别好笑?”……
每次看到那些,再累,她都能振作自己,给自己打打劲,继续加油,她清楚地知道,丈夫一直记挂着她和儿子。
可现在呢?
秦思雅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她和丈夫的对话框里,渐渐地绿色成为了主流,几乎都是她发去的消息——“今天阳阳在学校参加表演了,看看他穿的小老虎衣服[图片]。”、“雨过天晴啦,今天天气很好,你那里也是晴天吗?”、“前两天带阳阳去看病了,还以为他是流感,急死我了,不过医生说了,没什么事情,就是普通感冒,你放心,好好拍戏,我会照顾好他的。”……
一开始,丈夫还会回两句好的、收到、辛苦了,到后来便几乎不怎么回,只是很偶尔的穿插两句,我刚回酒店、现在才能休息、最近很辛苦。
她有时候都觉得好笑,她是在和领导汇报工作吗?难道她还缺那几句收到?她发到有父母在的群里,他们不太会打字,都会发个长语音,和她唠嗑两句。
秦思雅曾经冲动的试过,干脆不给丈夫发信息算了,然后她开始每天焦急地点开手机,置顶对方,却永远等不到那个小红点——她甚至还生气地把对方拉黑,因为删除了聊天记录就没了,她舍不得,只能偷偷拉黑,几天之后放出来,对方像是根本不知道。
她无师自通了替对方找借口的精妙技巧,秦思雅觉得自己像是活成了个催眠大师,干起了自我催眠的活,反复地告诉自己——嘿,你要理解,丈夫是为了事业!你也想看到他成功对不对?他正在事业冲刺的关键时期,你要支持他,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吗?
可秦思雅发现,她真的渐渐不认识这个人了,她有时候都在想,曾经要她爱得浓烈,甘愿付出、无怨无悔的,真是面前的这个冷漠男人吗?哪怕说再多的为了事业,她也已经很难接受。
想着想着,眼泪又快落下来,秦思雅忙憋着眼泪,在心里告诉自己,可别哭,到时候把眼贴给弄掉了就不好,明天肿眼睛,丑极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的巨响,活像是什么怪兽入侵,敲得门砰砰直作声,当然,秦思雅自是知道来着是谁,这个家统共就住了她和儿子两个,难不成还有别人?
她快速地擦了眼泪,又把刚刚还用来作为借口的眼贴揭下扔了,要知道每回儿子看她在贴面膜,都满脸跃跃欲试,很是好奇,她可没打算让这么小的孩子接触除了宝宝霜以外的护肤品:“进来吧。”她坐起来,万般无奈地说,时候倒不算特别晚,可小孩子通常都早睡早起,星阳平时睡觉都挺乖,怎么今天这么晚还不睡。
秦星阳的身高刚好,伸长手开了门,便进来,他先是冒出了个小脑袋,然后是身体,整个塞进来后,立刻将门关上——这开门方式,秦思雅纠正了好多回,她不太明白,平日里星阳聪明的脑袋瓜跑哪去了,把门一整个推开,直接进来不好吗?不过有时她心情不好时也会被儿子的这套哄住,用句话来形容儿子这特殊技能,大概是那句,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
“妈!”秦星阳一看到妈妈,立刻笑开了,以冲刺的速度跑过来,正要蹦跶上床,却被妈妈牢牢地按住脑袋压在下头,他立刻委屈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你怎么不让我上床呀?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秦思雅感觉自己的神经都一跳一跳的:“你怎么不穿鞋?都说几次了,别光脚到处跑,等等把被子都弄脏了。”她立刻下床,准备把儿子逮进洗手间去洗脚,她和裴闹春都是爱干净的人,也不知道星阳怎么这么喜欢光着脚跑,每回脚底板黑了自己都不知道。
秦星阳抵死反抗,坚决不从!他是有尊严的人,怎么能被妈妈逮着去洗脚,他迅速地转移话题:“妈,我不洗,我有话要和你说——”
当妈的通常挺了解自家的混小子,秦思雅只是冷静的一笑,以最快的动作把儿子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浴室,虽然秦星阳试图巴住自己,还是敌不过妈妈的力气,被她一下放进了浴缸,拉起裤脚,就开始冲。
这么和儿子争斗一场,秦思雅的后背已经流了点汗,心情反倒轻松了很多,她故意用干净的手掐了儿子脸蛋一把:“还敢光脚到处跑不?”
“不敢了。”秦星阳嘟着嘴,满脸不满意,明明只是洗个脚,却像是为难了他一通一样,“我都说了有事情要和你说,你不听非得给我洗脚。”
“你说,我给你洗脚这又不冲突。”秦思雅没忍住,又往这孩子肥嘟嘟的脸蛋上来了一下,她袖子挽得挺高,动作很麻利,沐浴露、揉搓、冲水、擦脚,一条龙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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