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着苏殷,她须得装得不知道。
身侧宫婢端来一杯热茶,景澈接过,揭开杯盖吹了吹,嫣红豆蔻中几粒细不可见的白色粉末落入茶中,迅速旋转溶解后,她将茶杯递给苏殷。
景澈笑,一贯的魅惑中带点儿讥讽:“噗,萧烬将军还是如此狂妄得目中无人。王上若是气急了,不如就削了萧将军的职,把他流放到边疆守城——唉,这也不妥,近年来和臻弋打仗正没有好的将才,若是罚了萧将军,恐怕军中就去了主心骨呢。”
苏殷气的正是如此,景澈再一说,他也晓得再气也没有用,沉沉叹了口气:“我倒是想提拔迟垣,红衣,你如何看?”
“迟大人么?”景澈敛了眼眸,淡淡道:“挺好。”
苏殷心不在焉地将茶喝完,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景澈将杯盏接回过来,递给侍奉宫女,而那宫女没有端稳,残余的热水斜倾到手上。
“怎么做事的?”苏殷立刻怒斥。
滚烫的水立刻淋出一滩红来,景澈瞟了一眼,也是感觉不到痛,随手挥了挥,示意人下去。
直到那宫女诚惶诚恐地退到殿下,苏殷的目光随着她背影的走远收了回来,颇打量地眯眼看着她:“这就放人走了?”
“怎么?”
“红衣,这倒不像你啊。”
景澈施施然一笑,软软往他怀里一倾:“积点阴德,不好么?”
苏殷也笑,勾着她的下巴,手扶着她的头,脸庞就要凑上来。
景澈绵绵一推,旋身离开他怀抱,回眸嫣然,妖娆调笑道:“你有空花前月下,我可要帮你去看着你那十万禁军。”
整了整皱了的锦衣,就往外头走去了。
苏殷支着手倚在龙榻里,不清明的神情渐渐锐利起来。
景澈一出殿门,脚步越来越急,直到拐个弯,才停下来,背部贴着墙壁,匀匀地出着气,紧张才徐徐缓下来。
说起来,苏殷大部分时候都是个软弱昏君,加上她每天都在他的膳食中加一些罂粟花磨出的粉末,能让人判断力下降,头脑不清晰,理说苏殷应该掌握在她鼓掌之中,但是他偶尔表现出来惊人的洞悉力,会让景澈不安。
她扮演着红衣的身份,相似的声音身形几乎天衣无缝,她可以在十万禁军前冷静得没有一点破绽,可以风骚入骨也可以杀人利落,可唯独面对苏殷,一直都让她隐约有力不从心之感。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苏殷和红衣,一直以来究竟是保持着怎样的关系相处着。
最初几年,景澈最害怕的便是与苏殷亲密接触,当陌生男人的手隔着一层衣料摩挲着自己的肌肤,她战栗得想逃开,却必须保持一副妩媚风骚模样迎上去。而后来,景澈几次以为自己要失身于他,却发现无论苏殷有怎样过分的举止,也不会碰她一丝一毫。
这自然让景澈省去不少麻烦,却也带来诸多疑惑。
红衣和苏殷之间,究竟有过什么?
疑惑在脑中沉寂多年,如今又重新萦绕在脑中。
景澈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军营,虽然入了冬日各行各业都懈怠下来,但是军营依然气氛紧张严肃。红衣掌管的十万禁军只管守帝都,暂时无需带兵出去打仗,自然也不会碰上臻弋复国军的队伍,省去很多不必要的揪心。
点了炭火坐着翻看兵书,不出一刻帘子一落,一片阴影拢下来。
抬头看,是萧烬,迎面都散发出一阵阴沉的戾气。
“萧将军好。”景澈继续低头翻书,随意道。
萧烬冷笑,伸手狠狠掐过景澈喉咙,提着人被迫直视他,开门见山:“今天殿上又是损我又是抬举迟垣的,你倒是会两面做人啊。”
景澈想弗开他的手,而他手下力道却越来越紧,她被逼仰起头,气息不畅,连说话都有些艰难:“呵,萧烬你的头脑就只能看到,这些表面的东西么?”
“你深谋远虑?接着说。”
“两碗水端平,苏殷才不容易起疑。”
萧烬顿了顿,半信半疑地放开手,讥笑道:“那你真是做的天衣无缝啊。”
景澈退开一步,不紧不慢扯起笑道:“不必夸我。”
萧烬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军营外一阵喧嚣声。
一个女人镇定而坚持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让我见萧将军。”
而守门的士兵并不肯轻易放行。敢于只身闯军营见将军的人倒不多,还是个女子,萧烬思索过后,掀帘对面外道:“让她进来。”
而那女人一进来,景澈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