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点头,抱着静思的牌位一步步走进了喜堂,宵征紧随其后,他看着前面的修长如竹的身影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时候他们还只是一群小豆丁,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的将他们拉扯长大,柏舟越是长大,他就越是想着等到他及冠后就为他娶一个媳妇,要贤惠的,这样就算哪天自己不在了,也会有人照顾他,却没有想到造化弄人。
夜风呼啸,大雪纷风。
宵征坐在长廊里抬头遥望着挂在天幕上的那轮明月,柏舟还穿着白天的那身喜服,手里拿着两坛喜酒,一坛递给宵征,他饮了一口醇香馥郁的佳酿,笑着道:“宵征大哥不只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吧?”
宵征饮下半坛子酒,面不改色的轻笑一声:“若我说自己只是想看看你,你会信吗?”
柏舟不语,宵征饮下最后一口酒:“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做兄长的最期待的不是要你出人头地,更不是让你得到皇帝的宠信,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地活着,一生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最好是有个人陪在你的身边,这样就算我那天不在了,也会有人照顾你,保护你,陪伴你,可是你却娶了一个已经不在了的女人,你要我如何放心?这样的婚礼,我岂能不来?”
柏舟轻笑:“你来了,不也是同意了我娶静思为妻吗?”
“你是我的兄弟,是我一手拉扯长大的孩子,你的心思我岂会不懂,既然你意已决,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会支持你。”
柏舟眼眶微湿,宵征弹了他一个脑嘣:“明日你就要陪同皇上前往鸿鹄山了不是吗?快些休息吧,免得误了明天的事。”
柏舟揉了揉脑袋,点头道:“那我去休息了,宵征大哥也要早些休息。”
宵征笑着点头:“去吧。”
柏舟离开后,宵征挂在唇角的笑意消失不见,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长廊上,跪地说道:“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了。”
宵征将酒坛放下,拿起放在一旁的配剑,起身冷声说道:“出发。”
“喏!”黑衣人正要随着宵征离开,却又紧张的抽出配剑,犀利的眼睛盯着暗处:“谁在那里?!!”
一个纤弱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骨玉。
宵征皱眉,骨玉望着他:“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些小事,你不用管。”宵征抬步要走。
“是与祭祀大典有关吗?”
宵征顿了一顿:“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你只要照顾好柏舟就好了,我在他的酒里下了,明天正午他才会醒来,到那时你要拦住他,不许他离开府门半步。”
骨玉咬唇,良久才道:“骨玉明白了。”
“大哥。”她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男子,对着背对着自己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骨玉等大哥平安归来。”
宵征垂目,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你说什么?!!”柏舟头疼欲裂的起身,想要出去,却被骨玉拦住了:“师兄…………。”
“让开!!!”柏舟推开骨玉急忙跑出了门,他翻身上马冲着鸿鹄山疾飞而去,骨玉也翻身上马,紧随在他的马后。
鸿鹄山是开国太祖鸿鹄的灵位所在,风景奇秀,美不胜收,可是现在的鸿鹄山,却是一片狼藉。
尸山血海,犹如人间地狱。
“宵征!!!!”柏舟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在血污里狼狈的滚了一圈,跪倒在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边,歇斯力竭道:“宵征大哥!!!!”
燕贵妃与景涣殿下谋反,宵征暗中调派士兵助他们一臂之力,一切都可以顺利的完成,但是他却告了密。
燕燕自尽,景涣处死,宵征战死。
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不去告密,宵征大哥就不会死!!!
柏舟胸口剧痛,血气上涌的吐出一滩鲜血,在骨玉的惊呼中昏迷不醒。
“你的悔恨,我收下了”。一个飘渺如烟的声音响起,苍白纤弱的百里留香缓缓走来,月白长裙披散一地,乌发蜿蜒如水纠缠在脚踝边,她广袖翩翩宛若谪仙,像破碎的月光般,苍白而又精致,精美的碧玺烟杆在她指间缭绕着浅薄的烟雾,她收起装着眼泪的瓷瓶,微微叹息道“到底是……后悔了”。
骨玉警惕的抽出配剑“你是谁?!!!”
百里留香充耳不闻,她缓步走上通往鸿鹄山山顶的台阶,鲜血顺着台阶留下,沾污了她的衣裙,但她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山顶的行宫门口,紧闭的宫门缓缓开启,她走进宫殿跪在殿中的一块蒲团上,好像在等什么人,又注定什么都等不到…………
“时隔多年,白衣姐姐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化。”柏舟道。
百里留香回神:“你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柏舟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没有变?我的变化可多了~。”
百里留香笑问:“变了吗?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我现在辞去官职,和师妹一起开了一家医馆。”柏舟不好意思的敲了敲头:“师妹负责为人治病拿药,我负责算账收钱,嘿嘿。”
百里留香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笑道:“你现在似乎很快乐。”
柏舟一愣,笑道:“日子还有很长,我也在成长,过往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百里留香笑了笑,起身道:“我先走一步。”
柏舟不明所以:“姐姐有急事吗?”
“去追一个人。”百里留香笑道。
“一个故人。”
三叶桑:花开百艳,各有不同。
——————————百里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