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冬夜风云（九）

此这般，一种目空一切的心态如同淋了大粪的庄稼开始疯长。校长是新换的，然而却全盘继承了上任校长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任由我们折腾，任由我们随心所欲，或者说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不知什么时候起，宿舍里开始流行蓄发，大家的头发越留越长，直到有一天孔杰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我才觉得有必要去搞个梳装镜，后来便带着几个人去周边的市场淘弄来了镜子与电吹风，整天介没事大家就窝在宿舍里学着唐朝乐队的样子做造型。摇滚在我们宿舍已经风行多半年了，这些货们对于各个乐队的曲目差不多都能唱下来，就连老谭这样五音不全的半死人有时都能哼上几句。记得不知道哪位名人曾经曰过，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的创作冲动误认为是创作才华，说的很对。眼下我们就觉得我们这些“货”们对摇滚很有造诣，在此思想锲而不舍的支配下，一个伪乐队――“10号病房乐队”应运而生。统一的迷彩，尖头的皮鞋，披肩的头发，张扬的性格，我们这些“货”们就是以这种娱乐一切心态和叛逆另类的造型，突然的跳到了还没有准备好的全校师生面前。我们一般会排着整齐的纵队，迈着黑豹乐队招牌式的步伐，唱着重金属出现在上课或是打饭的路上，引得学校女生的惊呼。在我们看来，这就是一种渲泄，也是一种喜悦，因为只有胜利者才能拥有这种资格。路过食堂附近的矮墙时我们通常会每人踹上一脚，然后在大关学生无奈回避的目光里享受胜利都的欢悦。一次路过教学楼的时候，老谭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咳咳，我们是不是有点那个――2B啊？”老谭小声的问着洪伟，“是，还不是一般的2B……”洪伟说，然后，对着教学楼上趴满的女生，带着大家齐声喊道：“让2B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们这些疯子组成的这支伪乐队，倒是实实在在的坚持了好一段时间的，早前学校也试图将它取缔，怎奈我们垂死坚持而且我们活动又全无规律，所以一直未能如愿，后来校方终于有了妥协，用校长的原话来说：“这帮家伙是属驴的，越管他们越来劲，不如让他们可劲的折腾，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只是在有上级过来检查时会让老卜通知我们禁声。故此，10号病房乐队便在大关中学半公开的生存下来，日子久了，却也成为了大关中学的一道另类的风景，而风景中的我们也自然成为了全校师生眼中的焦点。

    我们在这种颓废放纵的日子里苟安，每天除了吃饭与睡觉就是没边没沿的胡闹，当然，偶尔我们也会破天荒的出现在教室，这个时候所谓的学习就成了我们闹无可闹时生活的调味剂，也只有这个时候，还能勉强把我们这些“货”们和学生扯上一点儿边。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就如同东去的江水，流过我们的生命，流过我们的青春，江水何其的长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果不是午饭后，金彤到宿舍找我借自行车回家，我还真不知道今天又是一个周末，金彤说她想她妈了，想吃她妈做的菜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不管多大就是恋家，为什么我一想到家，就只会想到父母没完没了的唠叨呢？宿舍这帮家伙或许和我的想法一样吧，因为大家和我一样完全没有打算回家的迹象。“反正我又不回去，你尽管拿去用，对了，要不要我驮你回去啊？也好认个门儿？”我嘻笑着对金彤说，“一边臭美去吧，你敢去我老爸准拿棒子把你的腿打折，呵呵！”金彤笑着说，“不能吧，天下哪有这么对待自己姑老爷子的？我就不相信他能下的去手！”我一边帮金彤把自行车推出门外一边继续挑逗着金彤，“一天没个正形，去死！”金彤红着脸狠踹了我一脚，然后笑着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送走了金彤，我正想转身回宿舍，隔壁女生宿舍的房门突然打开，施杰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施杰早就搬离了11号宿舍，再加上前段时间一心应对打架风波，算起来我们有大约半个来月没有见过面了。说到施杰，我才想信世上有一种情怀真的无法用语方来准确的描述，它是一种无休无止的思念，它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它更是一种欲说还休的爱恋。不相见就会满头满脑的想念，相见了又会从骨子里觉得局促不安，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我与施杰在宿舍门口不期而遇，施杰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我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施杰的脸上，也许是因为阳光的映衬，也许是因为小小的羞怯，她的脸有些微红，正这当口儿，施杰突然抬起头了，本来低垂的目光一下与我对视在了一起，和往常一样，我又开始燥动不安，脸上的温度急骤升高，心也跳的厉害。我连忙收回目光，跳也似的快步奔向宿舍，真是一个懦夫，我心里狠狠的咒骂自己。“张宇，你等一下……”，我仿佛听到施杰在身后说，我有些发懵，人也愣在原地，“你……你能借我一些卡带听听吗？”，身后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次我听的真切，千真万确是施杰在和我说话，我硬着头皮转回身去，觉得额头的汗腺正在超负荷的发挥着它的功能，拼命的把汗水往一起汇聚，然后顺着毛孔迸发出来，“你……能借我一些磁带吗……”施杰垂着头小声的对我说，“我……我哪，哪有啊？……”我紧张有些结巴，我知道施杰想说的也许并不是什么磁带，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和我一样不知如何开口，“骗人……你一定有……就是小气！”施杰小声说，“我，真的……没有……那些都，都是洪伟他们的……都是摇滚，你也不一定喜欢听……”，我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惊奇于嘴巴竟然如此不争气。这时马红艳恰好从外边回来，见到施杰以为她是过来找她的，便拉了施杰说：“找我的吧？来，进屋呗，你好久没来了。”，然后不由分说便拉着施杰向屋里走去，施杰被动的跟着马红艳向屋里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心的笑了，我也笑了，苦闷的笑了，回到宿舍我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开始胡思乱想，口口声声的说爱一个人，却不敢表白，这是爱吗？这分明是折磨，对自己的折磨，也是对施杰的折磨，我这样一个感情懦夫有什么资格去争取这份感情？我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如我所料这帮“货”们果然无一回家，全都如同冬眠的狗熊一样窝在宿舍里，大家本来打算到“吉利饭庄”去撮一顿，可是由于已是月底再加上前些日子因为打架平担了不少的医药费，所以大家个个囊中羞涩，最后决定还是老规矩，在宿舍来个简装版的PARTY，说是简装版其实标准也还算不错，下午就开始准备，小然与孔杰出去采购了不少材料，罐头、火腿、蔬菜、水果应有尽有，尤其是做为大餐的主料――肉是不用花钱来买的，这是因为有一次觉得无聊，我与洪伟便出去逛街，没想到竟遇到了我们初中的同学高大明，造化弄人，这个原来胆小如鼠的家伙如今竟然沦落为杀生害命的屠夫，并且就在大关这地儿开了一家猪肉店。他乡遇故知，我们自然又是在吉利饭庄来了个“千杯少”，酒后那厮拍着自己身体各个部位说：“哥们儿别的没有，肉有的是，说吧你是吃大腿儿的，还是吃屁股上的？管够！”，我和洪伟一阵窃喜，心说以后开PARTY的材料有着落了，呵呵！材料备好以后，四个“土电炉子”一起开火，大家一齐动手，不大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宴就备好了。既然没有多少钱，啤酒自然就不用想了，多亏一直备着四瓶老白干，照样不影响我们欢乐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