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爱的魔法（2）

有理解过她哥哥和人要你们折这些纸鹤的用意吗？！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现在——你们他妈的这群白痴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吵架！天天就知道他妈的吵架！你们有没有想过，有纪宁的心，现在就像这些纸鹤一样，被你们亲手摧残着啊！你们这群他妈的大白痴！！……”

    众人沉默……面前的那些人，都呆呆地望着脚边的那一只只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纸鹤……

    这时，只见为首的佐佐木慢慢抬起头来，冷冷地说道：“……你这家伙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叫和人来跟我们说……”

    不等他说完，我就已经飞奔扑过去，把他撞倒在地，我则骑在他身上双手紧抓他的衣领。

    “宫泽和人已经死了！！死了！！”我疯狂地吼叫着。

    “什么？！”众人都是一阵惊愕。

    “宫泽和人已经死了！一早就已经死了！是有纪宁她一直瞒着你们！不让你们知道而已！！……”

    是的……这就是之前，我去宫泽和人所在医院打探到的事情……

    宫泽和人，一早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佐佐木一脸的茫然，“为什么……有纪姐她不对我们说……”

    我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提起来，面对面地向他叫道：“告诉你们？！告诉你们这帮大白痴有什么用？！你看看现在有纪宁变成这样你们都做了什么？！要是让你们知道了宫泽和人死了，你们岂不是已经打得头破血流了吗？！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有纪宁他们兄妹一直这么努力，一直这么努力想要你们和好，你们却都只是为了些什么报仇报复的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要争斗？！佐佐木你回答我！究竟为什么？！你们大家小时候，不都是好朋友吗？不是一直和有纪宁他们兄妹一起，快乐地生活着的吗？！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佐佐木一脸木然……

    “……知道你们要决斗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有纪宁她有多伤心……而现在，宫泽和人已经死了，有纪宁也已经因为你们的事而躺进了医院，但为什么你却仍然不知悔改？！为什么你们就要他妈的这样永远争斗下去？！你们能理解那种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之间在不断争斗的痛苦心情吗？！你们自己打得那么爽，却到底有没有想过宫泽和人的心情？！有没有想过有纪宁的心情？！啊？！！”

    我吼着，已举起了一个拳头。

    “你不用说找什么宫泽和人！今天我不代他教训一下你们这些欺负他妹妹有纪宁的饭桶，我就不叫春原阳平！！”

    叫完，我的一个拳头就要对着佐佐木全力打下去，却突然感觉手臂被拉住了。

    “不要！……春原同学，求求你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纪姐！……”在场的人都愣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纪宁却已经从病房里跑了出来，痛哭着拉住了我就要揍向佐佐木的拳头……

    “有纪宁……”我惊异地望着她，此刻，只见有纪宁穿着一身病服坐倒在地上，双手抱住我的手臂，只是在不断声嘶力竭地哭叫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不要……”

    沉默，所有的人都是一阵沉默……就除了，有纪宁的哭声还在走廊里飘荡……

    后来，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只知道当我再度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满脸泪痕的琴美的搀扶下正慢慢走出医院……

    有纪宁在我扔瓶子大叫那时候就醒了过来，听到我们在病房外争吵的声音，刚刚才从昏迷苏醒过来的她就奋力地自己从病床上爬下来，然后再爬到了门口，并在我即将一拳打到佐佐木的脸上的那一瞬间，打开了房门冲了出去……这是，后来我从琴美那里知道的……

    之后，我把那些散落的纸鹤收集起来，交到了有纪宁手上，希望她多少能开心点，但是我看见，她捧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纸鹤，脸上有的，只是一片漠然……

    后来一次，我来到医院探望有纪宁，却发现她不在病房，问过护士后，说她在医院楼下里散步，于是我就到医院大楼外面找她。

    找了好一阵子都不见有纪宁，而这时我突然发现某处升起一丝黑烟，赶过去一看，看见有人正跪坐在医院一角的焚化炉旁烧着什么。

    那个憔悴的少女的背影……我当然认得……而此刻在她面前那堆火中，我似乎能隐约看到有在烧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有纪宁！”我惊叫着跑过去，一脚踢翻那正在烧着的火堆，并顾不得烫，不断在里面翻着，而一旁的有纪宁，却好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依然只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坐在那里。

    “……已经……晚了……”我看着灰烬中那烧剩的几只零散的纸片，我就知道……那些纸鹤已经被烧光了……

    “有纪宁，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望向有纪宁问道，“为什么要烧掉它们？……”

    有纪宁毫无反应。

    “有纪宁！”我抓着她的肩头叫道，“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掉这些纸鹤？！……它们，它们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

    有纪宁又愣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有纪宁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所以……它们，也已经不需要了……”

    “你在说什么啊？！”

    “……其实我都知道的……这些天来虽然我都是昏迷着……但我能听到……我能感觉得到……佐佐木和田岛他们，依然在争吵……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在一边听着他们的争吵，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可是……我不想这样啊……我真的……不想这样啊！……”

    有纪宁说着大哭起来，一头扑进我的怀里。

    “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啊！……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就是不能和好？为什么？……是有纪宁的错吗？是有纪宁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纸鹤……这些纸鹤我一直都看作是有魔力的魔法纸鹤，我期望有一天它们能帮助我让大家和好，让大家变成像小时候那样……大家一起快乐地上学、一起快乐地去玩，一起永远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纪宁的咒语……根本就没用……有纪宁……根本就没用……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纸鹤’……有纪宁，根本就不能让大家和好……为什么……有纪宁……明明都已经这么努力了，究竟为什么？为什么？！春原同学你告诉我！……哥哥你告诉我！……呜呜呜……”

    我只能怀着悲痛的心情紧紧把有纪宁搂在怀里，让她在我怀里尽情痛哭着……

    ……“魔法纸鹤”……真的是不存在的吗？……

    …………

    不知道多久以后，有纪宁出院了，我去接她出院，刚安顿好下来的有纪宁，说她想要去一个地方。

    我默默跟着有纪宁来到了一个地方——是一座立满墓碑的坟地，但不让人觉得可怕——有的，只是一丝丝哀伤的感觉。

    有纪宁走到一个漆黑的墓碑前慢慢俯下身来，把手里的花束轻轻放到墓碑前，我抬起头，看到那墓碑上写着的是：爱*泽和人之墓。

    有纪宁就这么跪在墓碑前，缓缓说道：“……小时候，哥哥一向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受敬重的人，那时无论是谁，无论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的，都会找哥哥商量；那时他就像我们所有人的大哥哥一样，一直照顾着我们、关心着我们，就算我们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有了什么冲突，只要哥哥出面，就都能让吵架的人握手言和。”

    “哥哥让大家和好的时候，都会让他们折一只纸鹤送给对方，并当着大家的面握手以示和好；而当大家都渐渐长大，当哥哥的劝解再也起不了作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时哥哥的伤心……”

    “我收集的那瓶纸鹤里，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我，还有哥哥在世时亲手所折……哥哥他说，他不希望看到大家经常这样争吵，所以就一直在折纸鹤，说希望自己能尽量多折一些纸鹤，那么在以后当我们之中再有人吵架的时候，就把纸鹤分别拿给他们，让他们送给争吵的对方，然后握手言和——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是，哥哥没折多少纸鹤就已经病倒了，哥哥在临终之前还在折着纸鹤，直到病到完全动不了的时候，他把我叫过去，说希望我能替他继续折这些纸鹤……”

    “佐佐木和田岛他们决斗的前两天，我就是在找着以前的纸鹤，还有……其实更多的是在折着纸鹤……其实我之前说那什么收集纸鹤能让人和好的咒语是假的……那只是我自己的希望，只不过我一直把它看成是咒语，把这些纸鹤看成是‘魔法纸鹤’，并以此一直激励自己坚持了下来……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用……”

    说到这里，我突然看见身后正有一群人向这边走来——正是佐佐木他们。

    “喂！”在他们走到附近时我拦住他们，“你们想干什么？连死者你们也想来烦吗？”

    佐佐木只是看了看我，不说话，伸手拨开我拦阻的手臂走了过去。

    “喂！你！……”我正要叫骂，这时另一只手却伸到了我身前拦住了我——我转头一看，身边的竟是拄着拐杖的须藤。

    他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望向佐佐木的方向，我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望向那边。

    佐佐木走到有纪宁身后站住了，有纪宁没回头，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佐佐木在自己后面，只是听她继续说着：“其实我最初也很怕……在看到伙伴里有人吵架的时候，我都会吓得躲到哥哥身后……而在哥哥一次次调解了大家的纷争后，我也终于发现到大家其实都是好人，才终于敢渐渐和大家在一起……大家能够接受有纪宁，有纪宁真的很高兴……和大家一起的那段时光，也真的很开心……所以当后来看到大家争吵时，我真的很希望大家能和好……就像以前那样，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我想像哥哥那样……想像哥哥那样，能够阻止大家争斗，让大家变回像以前孩提时代那样要好……停止大家的争斗，一直都是哥哥的心愿，我曾想要去实现它……无论如何都想……”

    有纪宁说着就低头轻声抽泣起来……

    而佐佐木此时，则是沉默着轻轻绕过有纪宁，走到墓碑旁边，从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慢慢地弯下身子，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墓碑前……

    有纪宁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那，是一只洁白美丽的纸鹤。

    而接着，须藤、田岛……还有其他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走到墓碑旁，慢慢地、郑重地，各自在墓碑前放下一只白色的纸鹤……

    一只、两只、三只……很快，墓碑的前面，就已经放满了一片白花花的纸鹤，洁白如雪的颜色映着那漆黑的墓碑，此刻仿佛为那郁沉的黑色增添着一丝洁白而温暖的光芒。

    接着，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着墓碑闭上了眼，双手合十……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只有沉默与肃穆——但是此刻，我和有纪宁都能切切实实感觉到了，曾经存在于佐佐木他们身上的争斗之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份回归质朴的，回归天真的浓浓情意……

    有纪宁望着身后的佐佐木他们，望着那一张张回归熟悉和亲切的面孔，微笑的脸上已经禁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我想……哥哥也一定会为此高兴的……一定会的……”

    此刻，看着那白花花的纸鹤，我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一幅画面——

    在那遥远的时间中，有一大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正围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玩耍着，欢笑着，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女孩，正一直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并希望眼前之景能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那些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纸鹤放在一起却显得很美、很漂亮，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了再次看到那些已经被烧掉的“魔法纸鹤”的错觉——而我知道，它们不是“魔法纸鹤”，它们只是普通的纸鹤，但是在这一刻，它们却有着魔力，有着把那群孩子的童真，有着把那女孩微笑的笑容，重新注入着这里每一个人的心里的魔力；有着让他们找回昔日那份平淡的，却又无比真挚无可替代的幸福的魔力……

    ……是啊，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魔法纸鹤——有的，也只是爱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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