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层谢流尘自然也想到了。蓦然间他心头升起一种荒谬之感:他嫌金枝的血统不够高贵,总觉得自己成了五族的笑柄——驸马不得纳妾,自他起,恐怕谢氏子孙体内便要永远带着蛮夷的血流淌下去。为此他自成亲之日起见了金枝都是恶形恶状,金枝却默默沉受,至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哭一场。每次谢流尘听到小七的吞吞吐吐的禀报,总是说,她自找的。
然而她并不是没为他带来好处。比如现在,这个备受冷落却始终对他毫无怨言的女子,已成为他一颗重要法码。
谢流尘眼前忽然掠过金枝的面容。脸上带笑目中含泪的,神情紧张又带了希冀之色的,淡漠而掩不住忧伤的……还有昨日,搂着驰光笑得一派天真的。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纷涌的思绪,再睁开时眼中已无茫然之色:“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切记,审慎为上。”谢朝晖又嘱咐几句,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无奈。正值谢流尘神思纷乱,并没有注意父亲矛盾的心事。
***********************
待宋晓回到府中,迎面而来的是焦急的停绿。
“公主!您怎么留张条子就出去了?也不带个人,出了事怎么办?”停绿絮絮说着,宋晓有气无力地听着,心知这时候千万不能打断她,否则日后这小丫头得念上好久。
停绿说了半日,总算将今天的担心不安都统统转达出来,回过神来看公主静静坐着一副乖巧的模样,不由有些心虚:“公主……停绿都是担心您……”声音细不可闻,与方才的激烈天壤之别。
“嗯,我知道,你担心我。”宋晓想着心事,顺口问道:“今日府中没出什么事吧?”
“哎呀!公主不提我都忘了!”停绿乍地一惊,神情变得很兴奋:“公主,驸马爷被皇上指派出去,替皇上督责淮安王改过呢。”
“哦,驸马爷要出去,替皇上……”宋晓猛然抬头:“驸马要出去?去哪里?”
“去淮安王那里。”
“淮安王在哪里?”
“公主您忘了?淮安王世袭封千州,以前看书时您还感叹过千州青石城景致天成,恨不能一见呢。”
这时金枝亦道:千州……与云梦泽不过一江之隔。
“呵呵,你倒记得清楚。”宋晓打着哈哈掩饰过去,肚内又是切齿又是疑惑:这楚越人倒是什么都算好了,这一番安排,是不是别有用意?
思绪不由回到方才伏波堂中。
************************
约摸半个多时辰后,楚越人来了。宋晓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不来,她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宋晓假笑着同他寒暄,楚越人亦有礼回应,一派温良恭俭让,毫不似当日让人牙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宋晓看他这模样,心中疑惑,不敢掉以轻心,犹豫着该先拿第几方案出来。
楚越人淡淡道:“在下公务甚多,宋姑娘有话直说的好。”
心一横,宋晓直截了当说道:“此次请楚公子来,想必您心中有数。我只请您告诉我,可以回去的法子。”说着便是一个一百度的鞠躬。
楚越人闪身避过,道:“姑娘大礼,在下消受不起。上次在下便已说过,移魂乃夺天逆命之法,在下并不曾习得。”
“但金枝的母亲曾说,我来到此地是天意,要我顺心而行,自有结果。”宋晓反驳道:“既然我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所谓天命之中一环。既说顺心而行,那么与在我想回去,并不与天意相违。”
楚越人道:“宋姑娘怎知这不是一个意外?”
“即使是意外,也已包含在天命之中。”宋晓想想,决定从善如流:“好吧,既然是意外,那你更应该纠正这个意外,让一切回到原点。”
楚越人点头道:“我看宋姑娘先前说的很有道理,这是天命中的一环,若无宋姑娘,这天命不知该如何走向。为苍生计,宋姑娘还是留下的好。”
…………
谁说他温良恭俭让的?分明还是这么让人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