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住的土瓦房里空荡荡, 没什么家具,只三两个破桌椅和一条炕床。窗子子糊的是废纸,没有玻璃。槛上的木头年久失修,翘了起来,以至于门没法完全关严,只好任其半开半敞。
“家里有几口人?”林蔓关心地问。
老人回道:“本来有十几口人呐, 8个儿子儿媳, 11个孙子孙女。”
“这么多?”林蔓惊地环视周遭, 灶间之外就一个堂屋, 两间加起来大不过50平,怎么能住下19口人。
老人悠悠地回道:“那是以前。这些年人没了, 就剩下7个孙子孙女。”
炕床的一边有两只破木箱。老人打开木箱,在里面翻找了会儿。一张又一张烂纸页被从箱子里找出。这些纸,有的卷得皱成一团, 有的被随意折了两折。
林蔓站在一旁, 一张张地看。
出乎她的意料, 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珍本。唯有的两张书画,还一看就知道是民国的仿品。
“怎么,不够?”老人看林蔓一脸失落, 以为她是嫌东西太少。
“嗯, 还有吗?”林蔓搪塞,又不死心地问。
老人皱了皱眉,绞尽脑汁地回想,忽的眼前一亮, 拍手道:“还有一个。”
说罢,老人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灶间。灶台的一角放了一口锅。老人拿起锅,现出了底下的一本旧书。这本书略有厚度,塞在这里,恰好能够补上灶台塌陷下去的缺口。
“你看这个成不?”老人抖落了书上的尘灰,递给林蔓。
林蔓接过书,仔细打量,蓦地心中有了数。
这可是宋刻本的《法华经》啊!几十年后,一页纸贵过一两黄金的天价。
“够了不?”老人见林蔓久不说话,以为她还是不满意。
“够啦够啦!您算下要多少钱。”林蔓回过神来,喜不自胜。
“就按卖废纸的价吧!”
说罢,老人开始用称地瓜的杆秤称分量。
称过后,老人对林蔓比划了个价钱:“你就给我这个数。”
林蔓掏了张毛票给老人。老人用绳子把所有东西扎牢,交予林蔓。为了不让老人起疑,林蔓也一并买下了其他不值钱的玩意。
老人接过毛票,颤巍巍地包在布帕里。棉布帕被烤地瓜的灰熏黑了,里面还有一摞毛票,每张的面额大不过五分,叠成一沓。
“唉,你们家有羊?”
林蔓正要出门,忽的看见后院有三只羊。两大一小,正在低头啃食地上的草料。
“这是替队上其他人喂的,他们家的大羊能卖,你想要?”
“多少钱?”林蔓许久没吃羊肉,看着就眼馋。
老人咧嘴笑,伸两手比划了个价钱:“我看他们都卖这个数。”
“太贵了吧!”林蔓不可思议道,“都能买辆自行车了。”
老人笑:“贵是贵了些,不过还是有人买。这不,上星期就有一个市领导家的炊事员来过,他还嫌我们的羊不够肥呢!”
林蔓苦笑地摇了下头。这果然就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么?
走出老人的院子,林蔓又回望了几次。
羊吃完草料后,又走到了前院,安静的伏卧在地上。小羊依偎在母羊身旁,明媚的阳光下,洁白柔顺的细毛油光发亮。团成球一样的尾巴又肥又大,左右摇摆。
林蔓咽了几次口水,只恨自己囊中羞涩。
“整整一头羊啊!就算买回来,一个人也吃不掉吧!”林蔓这样劝慰自己,心里不觉得舒服了许多。
林蔓没有拎着手里的东西走多远。为防麻烦,她趁四下没人的时候,将其放进了脑海中的棺材。不值钱的东西随手丢一边,只收好关键的《法华经》。
回到松河镇,林蔓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过了正午。她饿得不行,急着找地方吃饭。
街边有一家名唤“向前”的国营饭店。
向前饭店门面不大,小灰石砖墙。红漆框的玻璃门两边,各有四个大字。右边是“艰苦奋斗”,左边是“自力更生”。饭店的大招牌上有颗红星,赫然醒目。
“一碟猪头肉,再来碗米饭。”照着黄纸标牌,林蔓点菜道。
“没有!”马脸女收银员不耐烦道。
林蔓失望,又拣标牌上的菜说:“那就来碗牛肉面。”
“也没有。”收银员专心地抠指甲,头也不抬。
“那你们有什么?”林蔓不厌其烦地问。一口闷腾地堵在胸口,今天她非要在这饭店里吃到什么不可。
“只有阳春面。”
向前饭店似乎并不善于做面。
它的阳春面,碱放的不够,因此面过于软,不够劲道。面汤只是一碗清水,没盐没葱没猪油,寡淡无味。烧面的师傅图省事,每次烧面都会下满满一锅。若有人来了,他就连面条带水直接盛。这大大得省了他的事,却让面长时间地浸在水里,泡出了面糊。
林蔓皱紧了眉头把面吃完,心里后悔了一百遍,早知道要吃这种东西,还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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