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了。
刘月华刚刚上班,新沏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刘副主任,有人找你。”门口忽的传来喊声。
刘月华探头向门口张望,好奇来人是谁。
林蔓手拎一袋三阳南货店的糕点进门,盈盈笑道:“刘大夫,还记得我吗?”
刘月华一眼认出了林蔓是前些日子来卖粮的人:“呦,是小同志你啊?”
林蔓环顾四周,正和她的心意,诊室里只有刘月华一个人。
“刘大夫,有件事想请您帮忙。”说话的同时,林蔓塞了糕点入刘月华手。
刘月华吃了一惊,呦!包糕点的牛皮纸上盖着三阳南货店的红戳,这要用掉不少钱和糕点票吧?
“哪能伽客气啊(怎么这么客气)?说吧,撒事体(什么事)?”刘月华心动得厉害,却也不敢贸然答应。已经进了手的糕点,她又忍痛推回给了林蔓。
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礼,林蔓哪儿能收回来。她一边又推了回去,一边简单说道:“我这次来上海,是参加五钢厂的招工。现在厂子已经要我了,可是手续还没办完,临时户口日期就先到了。想麻烦您,帮我开张病例证明,好延长一两个星期。”
“原来是这事啊!”刘月华松了一口气。正巧有个瘦高个的男大夫进门,她忙塞了糕点进桌柜。打开桌柜上方的抽屉,她拿出一本病例纸,撕下其中的一张,利落地写下林蔓需卧病半月的证明。纸上有第七人民医院的抬头。
刘月华不是第一次帮人开这样的病历证明。就在一个月前,她爱人那边的亲戚回上海夫妻团聚。这小夫妻俩前年结婚没两天,丈夫就被外派去了西藏。他们聚少离多,想多温存几日,于是找到了刘月华,希望她能给开个病例证明。刘月华大笔一挥,证实男方患了重感冒,使得其假期延长了一星期。
诸如此类的证明,刘月华的科室,每个月总有人会帮忙开上一两张。
接过刘月华递来的证明单,林蔓再三表示感谢。
白秀萍站在门诊大厅等得心焦,生怕林蔓事情办的不顺利,直到林蔓拿了证明到她眼前,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最关键的一步解决了。
接下来,她们兵分两路。
林蔓去邮政局给赵队长打电话,拜托那边延长探亲假。
白秀萍去徐汇分局,请求办事的公安给林蔓续上临时户口。王办事员先是看了林蔓的病历证明,又给红旗生产大队的赵队长去了电话。赵队长先接过林蔓的电话,因此当听到上海这边王办事员的征求意见时,很痛快地答应了林蔓的续假。于是,在林蔓原临时户口的时间一栏,王办事员执黑色钢笔又多加了两个星期。
“这次到期了以后,可要记得来销户口。”王办事员一再叮嘱。由于前些日子九元山的特务事件,各省市立刻开展了对外来人口,尤其是黑户人口的严查行动。上头已经发下指示,档案文字上的材料手续尤其要齐全,不能有一点错漏。
白秀萍连声答应。仔细收好了补开的临时户口后,她向王办事员道了谢,转身出门,下楼离开了公安大楼。
林蔓等在公安大楼外。白秀萍一见到她,即笑着掏出临时户口给她。
祖孙两人携伴乘公共汽车回了梧桐里。一路上,林蔓不时地伸手摸袋中临时户口的那张纸,心里感到莫名的踏实。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剩下的时间,足以让她获得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一个货真价实的户口。
在单位里,宋招娣心神不宁了整整一天。一会儿,她欣喜林蔓已经离开。早上起来时,她见阁楼空着。林蔓和婆婆都不在,她推测两人八成是去了汽车站。又一会儿,她疑心林蔓还没有走,到底没有亲眼看见,总觉得还有些说不准。
宋招娣胡思乱想之际,车间主任走进厂房,冲她喊道:“小宋,外面有人找。”
车间里机器的嗡嗡声响得震天,宋招娣不得不抻着脖子大喊:“谁啊?”
抬眼望向门口,宋招娣看见了一个年老的村妇。她也在往车间里张望。宋招娣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急急地奔出了门。
“妈,不是让你们下个星期再来吗?我得先把住的地方给你们腾出来。”宋招娣心里没底,生怕林蔓万一还没走,那事情可就办的夹生了。
“你还真是没用,给他们家生了儿子,连这点主都做不了。”宋母嫌弃地白了宋招娣一眼。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高大、面色红润的男青年。与她的衣衫褴褛截然相反,男青年穿了一身洁净崭新的白褂子衣裤。
“没有没有,”宋招娣满面陪笑,忙主动接过宋母手中的编织袋,“阁楼刚刚空下来了,可以给向阳住。”
“向阳这么高的个子,你让他睡阁楼?”宋母不悦地皱紧了眉。
“那……”宋招娣惧怕来自母亲的责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应话。
宋母梗直了脖子,厉声道:“我做主了,阁楼我来睡,你把你和姑爷的床让出来给向阳。”
“那我们睡哪里啊?”宋招娣委屈地跺脚。
“你们打地铺,就这么定了。”宋母冷冷回道,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