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程玖戏腔唱罢, 前奏音乐缓缓响起。

    他却将打开的桃花扇刷地一下收起，眼神扫过台下一众人，在她们出声之前，伸手, 将扇子抛入观众堆。

    他自己却在一片尖叫声中拂起水袖，在空气中仿佛漾出些许波纹, 飘然进了屏风后面。

    舞台白色灯光随着程玖的离去而散开, 镜头推移，来到了巫皓然面前。

    巫皓然坐在一张桌子前, 拍了一下醒木。

    他身穿深色长袍, 带着一副民国风的眼镜, 目光深沉，俨然是一位说书人的形象。

    他开唱了第一段。

    巫皓然的嗓音里叙述感很强, 像是是在向大众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他的第一段唱段很长。

    而随着他的唱段结束, 舞台灯光再次变幻，整体色调变得愈加昏暗, 仿佛是真的带观众回到那段陈年岁月里。

    镜头一晃，给到身着将军装束、自舞台左侧边唱边走出的乔令枫。

    他一边唱着自己的三句唱段, 一边走至舞台中央，在身着戏服, 侧对着观众的林瑜面前停下脚步。

    不同于程玖只是披了一件戏服外套, 林瑜全身是一整套的花旦装束，脸上也是整套妆容，让人几乎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

    只有他眼下一颗红色泪痣格外夺目。

    现场观众骤然一凛。

    红色泪痣！

    程玖眼下也点了一颗同样位置的红色泪痣！

    还没等她们想明白这是双生剧本还是什么, 程玖的宛转戏腔再度响起。

    舞台中央的林瑜开始应歌而舞。

    他的身段柔软，旋转起来时水袖也甩得格外好看。

    与此同时，程玖自屏风后走出，他的扇子已掷，戏装褪去，长发变回柔顺的短发，穿着一件素色长袍，恢复成了一个民国时期普通人的装束，却像是隔着什么一样在默默注视着林瑜。

    副歌起，巫皓然与程玖开始双人合唱。

    而舞台中央，林瑜回头，与乔令枫对上目光，向他抛去水袖。

    乔令枫伸手拉住，两人随着音乐节拍在舞台中央共舞两圈后，他最终放开林瑜的衣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副歌音乐恰时结束。

    乔令枫拿起话筒，开始唱起rap段落，惊起场下不少观众。

    谁都知道乔令枫在第一轮公演的时候连唱歌都没办法发声，没想到短短几周时间，他连rap唱法都掌握了。

    不过他rap歌词并不多，因为和乔令枫身着一模一样将军装束的贺瑾正从另一边走上舞台，两人十分自然地完成rap段的演唱交接。

    台下观众瞬间顿悟。

    乔令枫与贺瑾扮演的是同一人的不同时期，而rap交接也标志着角色交接，乔令枫成长为了贺瑾。

    这段rap词有点长，在贺瑾唱rap的时候，林瑜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甚至试图上前来拉一拉他的衣角。

    然而贺瑾不为所动，将rap段唱完，决然离去。

    他始终都没有回过头看过一眼。

    程玖站在舞台中央，旁边分别背对背站着贺瑾和林瑜。

    他眼眸低垂，凄婉戏腔又起：“看过故人终场戏，淡抹最适宜。”

    林瑜以水袖遮住脸，像是在低声哭泣。

    程玖表情不变，戏腔却变得愈发凄凉，感染力极强，现场观众无一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怕是看破落幕曲，君啊江湖从此离。”

    戏腔罢，副歌起，这回轮到乔令枫与贺瑾合唱。

    林瑜始终掩面哭泣，而程玖也始终默默注视着他。

    直到双人合唱的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林瑜才终于起身，面对镜头，尚未恢复完好的嗓音嘶哑凄怆，却是正对上了此时此刻的意境。

    “那年红雪冬青，一水袖黛笠。”

    “君还记，新冢旧骨葬头七。”

    他在整首歌里只有这两句唱段，却是恰到好处，像是一位绝望之人的自白叙说。

    他的唱段结束，其余四人再度合唱，而林瑜随着他们的合唱声，垂着水袖，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的程玖。

    这段路不长，林瑜却走得异常缓慢。

    最终，他顺着歌曲最后的一声坍塌声而应声倒下，像是一个在深渊中挣扎良久的人终于被一声枪响结束了所有的痛苦。

    而程玖注视着倒在自己身前的林瑜良久，才抬头，看向镜头，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枯井，无波无澜，连眼下的那颗曾经勾人心魄的红色泪痣也像是褪去了昔日色彩。

    他轻声道：“我不等你了。”

    一曲终了。

    直到这一刻，观众才终于恍然大悟。

    程玖是林瑜的未来。

    贺瑾是乔令枫的未来。

    两次角色交换的完成标志着他们各自放下对对方的爱。

    乔令枫变成贺瑾的那一刻，代表着他放弃了爱的那个戏子，而戏子林瑜迟迟放不下，直到歌曲的最后，他以一种近乎自尽的姿态送走自己的那个灵魂。

    而程玖的出现则代表着爱着将军的那个灵魂彻底死亡，从今之后，他无悲无喜，无情无爱，也抛却了戏子的身份，从此回归普通人的装束。

    开头的那段戏腔是程玖的自白，自白过后，他站在上帝视角，由说书人巫皓然带着，回顾了自己的那段往事。

    一个起承转合十分完整且漂亮的情景剧构思。

    相别于其他组表演完后的尖叫声，程玖组表演完毕之后，现场观众都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直到舞台灯光尽数亮起，五人站至中央时还未缓过神来。

    盛昭昭走上台来，一边鼓掌一边道：“哇哦——真是非常大胆的创意，不知道现场观众都懂了没有。”

    “我倒是很好奇，这个创意是谁首先提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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