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是你生养的,你平素不舍得动一个手指头,爷也是为她好,不然出嫁了也丢贾家的脸。”
贾成仁盘腿坐在炕上,听王氏这番话,看着佟姨娘,心里有三分气,冲她道:“女儿犯错,你当娘的也有错,你平素是怎么教养的,你说该怎么罚你?”
贾成仁打惠姐,佟氏本不打算管,惠姐是应该好好教训一顿,才知道深浅。
但看贾成仁寻她的不是,遂佯作怯弱地小声道:“爷怪妾,妾不敢驳,可惠姐住在小偏院之时,懂事乖巧,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如今去上房和娴姐住一个院子,妾原指望她跟着嫡母学些规矩,可这孩子不争气,偏打她嫡母的脸,也怪妾,平时总以为姐儿是主子,太太也说了,不用我管,平常她有点小性子,妾也不敢深说,这都是妾的不是,望爷责罚。”
王氏脸色一暗,讥讽道:“这是不敢驳,爷问了你一句,你就说出这一大长篇来,看来还要派我的不是。“
佟氏似畏怯地道:“妾不敢。“说吧就垂眸,不敢多一言。
贾成仁见状,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也就算了,道:“你下去看看惠姐去吧,不管怎么总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佟氏告退下去。
她想去看看惠姐,一想去了说什么,惠姐不屑听她的,这次她又未给求情,惠姐心里一定记恨她,去了看她的脸子,找不自在,就收回去惠姐房中的脚步,回房中,找出金创散,命徐妈送去。
徐妈看主子没有心疼惠姐的意思,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终忍不住还是道:“姐儿在不好,也是姨娘生的,姨娘恁就不心疼,去看看?
佟氏慢悠悠地喝着茶水,轻轻阖上盖子,道:“我越是心疼她,反而害了她,她嫡母恨我,总是想法子折磨我,不让我好受,看我拿惠姐心肝似的,不定又要起什么心思。”
徐妈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老奴以为主子和姐儿不亲了,暗自替姐儿难过。”
佟氏想这两个孩子是徐妈看着大的,感情深厚,自己方才编了这套说辞,其实内心与惠姐是不大亲厚,只是有的事不能眼看着不管,若离了这里,对惠姐也不会像做母亲的牵肠挂肚的,反而对祯哥渐生出类似母爱之情。
徐妈走了,佟氏想起哥哥给大奶奶的红利,就把绢包踹好,穿了厚实点的大毛衣裳,她畏寒,每到冬季,总比别人穿得多些。
又戴了个暖帽,手插在棉套里,搂着个镂空松竹梅紫铜手炉。
就一个人往大房去,走到院子里,秋荷追出来,道:“天冷路滑,主子要去哪?奴婢跟着去吧?”
佟氏想这事府里少有人知道,虽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还是瞒着点好,这贾府时刻要小心,让王氏知道不定又要怎样。
于是道:“我去大房看看,你在家多留意火盆子,火星子蹦出来,看引着了。”
秋荷答应道:“主子放心,细心着呢!”
佟氏沿着甬道走去花园子,冬季,花木凋零,花园里一派萧条,但东面却有一片梅园,腊梅开满枝头,远看粉白一片,煞是好看。
有几股清泉压在冰雪下,缓缓流淌,冒着白腾腾的蒸汽,在这寒冷枯寂的冬季,与萧瑟中显出生机来。
佟氏慢腾腾走着,过了花园,就是大房。
佟氏直接去大奶奶卢氏的院子,
走到院门,往里一望,就见丫鬟们都站在外面廊下,神色紧张。
她刚一进院,就见大奶奶的一个丫鬟迎头过来,看见她,朝上房打着手势,把她招呼到一边,悄悄道:“佟姨娘先别进去,小爷在屋里。”
佟氏瞅瞅房门,那丫鬟又小声道:“小爷和大奶奶在里面吵架。”
佟氏每次来大房,都莫名其妙提着心,预备着发生什么事,果不其然。
佟氏悄声问:“又是因何事?”
那丫鬟附耳小声道:“还不是瑞香的事,小爷一回来,就被瑞香勾了去,大奶奶不忿,出手打了瑞香,瑞香就哭着跑去找大太太做主。”
佟氏心道:卢氏又落下褒贬。
这时,堂屋门半开,里面说话声大起来,
耀哥正在房中与卢氏发生口角。
卢氏一脸委屈气愤,道:“你我二人才成婚二年有余,母亲就往屋里塞人,这是何意?既是你家不满意我,当初为何三媒六聘娶我来,把个丫头扶了正就是”。
耀哥气结,也是年轻气盛,怒急道:“你还算是大家出身,不知礼数,忤逆慈亲,你卢家这样子教养,我今个算领教了”。
卢氏一听丈夫狠话,气得抽抽噎噎哭起来,含糊不清道:“你一回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怪罪与我,向着那贱人说话,想来早已厌弃我,就一纸休书休了我,好和那小贱人双宿双飞”。
耀哥一时语塞,上有祖母,父亲,这休妻岂是他想休就休得,这关联着家族名声,而且真让他休妻,他看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又有几分心软,生出不舍,可听她话态度强硬,又咽不下这口气。
遂一甩袍袖,道:“无理取闹。”气冲冲就朝外走。
这里,卢氏看丈夫走了,又止不住伤心,呜咽不住,陪嫁丫头听琴,佩儿,看爷走了,百般好言劝解,卢氏又哭了一会,叫丫鬟打水,上了妆。
佟氏在门外听见里面吵闹,忽见耀哥出来,忙躲闪一旁,耀哥气头上,也没看见她,拂袖离去。
佟氏见这般,想想还是先回去,那日无事在来,就悄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