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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笑傲江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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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 刁峰村新落户了一个外地人, 是个俊秀斯文的年轻人, 看起来还不及弱冠,正是绮年玉貌的好年纪。

    这年轻人自言姓乔,单名一个衡字。

    然而比起他姓甚名谁, 还是他的相貌更引人注意。

    乡下人生活不易, 除了个别富裕之户,大部分人家积年累月的在田间风吹日晒, 哪怕是女子的皮肤都与“白嫩”二字相去甚远。但这年轻人的外表上,全无那种被日光和风雨打磨出来的或黑或黄, 那肤色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的,仅这副少有的白皙就吸取了不少他人的视线。

    一身儒衫, 清旷古逸, 言谈举止间尽是读书人特有的风韵。

    以林平之如今的年龄来算,他如今的个子算得上身姿颀长了。

    这具身体出身于福威镖局, 自幼不曾缺衣少食,虽然武功低劣, 但也是自小到大打熬着筋骨、营养充足的长大, 如此一来, 他的身量高低、骨骼比例也要远胜乡间的普通汉子。

    而就单纯的长相而言,不得不说, 这具身体真的是天生一副好容貌。这种容貌上的超脱常人,带给人的美感是最为直接最为深刻的。不论是一微笑,还是一敛目, 无不赏心悦目。

    刁峰村的姑娘们有意无意的自乔衡的门前路过,可惜的是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不怎么爱出门,没法经常见到他。

    乔衡曾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审视过这张脸,林平之不似宋青书,江湖上识得他的人其实并不多,然而终究是有人认识他的。但是,这副相貌实在是太过出色,出色到这张脸本身就是一件利器。

    镜子里的年轻人与他一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就此放弃了易容的想法。

    乔衡在古代社会行走时,惯来爱用读书人的身份。原因无他,纯粹是为了行事方便罢了。

    哪怕这是一个武侠世界,在社会阶层的划分上,也未能完全摆脱封建社会里上九流下九流这等划分标准的影响。

    “读书人”这三个字在这个年代里能为他提供的便利,是普通的二十一世纪人难以想象的。

    那日,他在路经此地时,得知此地因为有村民搬去了镇上,正准备卖掉村里的宅子,便上前询问了一下屋主人,是否愿意把宅子卖给外地人。

    仔细说来,这座正准备出售的宅院没有任何出彩之处,既无雕梁画栋,也无亭台水榭,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乡间小宅。

    乔衡欲要买下来,有一半的原因出自于刁峰村的位置上——它四邻里没有五岳的据点。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的心疾。连日的奔波,对他身体的负担实在太大了。

    刁峰村以刁姓人为主流,在这个宗族制兴盛的小村子里,屋主人原是不愿卖给这不知根知底的外地人的,但他听这年轻人的意思,像是准备直接原价买下这宅子,他没多做犹豫,对自己婆娘说:“你去里正家里问问。”

    那妇人当然明白自家丈夫的意思,按他们夫妻俩之前想的,为了留个跟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价格他们俩是刻意定高了的,但这年轻人居然愿意不砍价的买下来,这起码能再多挣一成的银子。

    她挎上半篮子鸡蛋,外加一沓点心,这就找上了里正,只要里正点头松口,那就一切都没问题了。

    当老里正过来后,他先是为这外地年轻人的这副夺人之貌而愣了一下。真是生得好俊秀!

    他上下打量了一席乔衡,见他像是个读书人,就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乔衡答道:“在下姓乔名衡,‘磻溪伊尹,佐时阿衡’的衡。”

    他这话引自《千字文》,老里正是读过书的,他道:“原来乔小兄弟是位读书人。”

    “不知书生你是准备暂住刁峰村,还是只是先买下宅子,留着日后再住?”

    乔衡对这两个选择都避之不谈,他说:“人求一个安稳,若能落户,自然是直接在此落籍为妙。”

    他这般说实则就是在说自己如今根本没有户籍了。

    此时与他在《倚天屠龙记》时不一样,《倚天屠龙记》正处于元末明初的交接点,战争频繁人口流动以及死亡率都大大上升,户籍的重要性被大大削弱。而《笑傲江湖》里虽然朝廷、江湖间矛盾尖锐,但整体朝政还是平稳安逸的,这个时候户籍的重要性自然而然的就上来了。

    如何仰着自己这个“读书人”的身份,成功在一地安家落户,他曾经都有着成功的经验。

    乔衡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江湖人灭了满门逃难至此的,他甚至抛弃了原主福建处的祖籍,称自己来自北直隶。

    林平之曾经跟着林震南到过那边,乔衡将部分记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继而将那边的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老里正不疑有他。

    在他明白了年轻人的真正意图后,后面的事情反而愈发简单了。

    老里正的想法世故却直白,这乔书生在这边落了籍,参加县试府试什么的,籍贯上写的可就是刁峰村了。万一中个童生秀才,那就完全是白捡来的便宜,有便宜不早占无异于王八蛋。

    这场面似曾相识,但不同的是这次乔衡不是以夫子的身份留在了村里,现在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读书人。

    既相似又截然不同。

    ……

    青城派——

    于人豪跪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浸得他骨子里也一片冰凉。

    “弟子无能,依然未能寻到有关林平之尸身的消息。”

    余沧海面上不显喜怒,他说:“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为师就不多说什么了。”他口中这样说着,却是完全没有让于人豪站起来的意思。

    那日于人豪失手打死林平之,以防突生变故,就将他弃之不顾,只带回了林震南夫妇。

    余沧海是个谨慎人,他知晓此事后,便让弟子再折身回去把林平之的尸体带回来。

    然而林平之尸体不翼而飞,至今不知去向。

    余沧海并没有对外封锁消息,此事让知道褔威镖局灭门一事中的内情的江湖人若有所思。

    为什么有人会有去偷林平之的尸体呢?是有人曾经受过林家的恩惠,不忍林家独子横尸野外,还是因为有人知道了些什么?

    比如说……

    林家的辟邪剑谱就藏在林平之的身上。

    又或者说,那姓林的根本就没有死?!

    不,这种可能性太低了,虽然这件差事于人豪他办得委实不美,但他这弟子还不至于连林平之是死是活都确定不了。

    余沧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一声声都似敲击在于人豪紧绷的神经上。

    于人豪很确定自己当日是一掌把林平之给打死了的,心脉都没有了跳动,死人就是死人,绝无可能死而复生。

    那么到底是谁偷走了林平之的尸体?!

    ……

    这日忽起一阵大雾将刁峰村笼在了一片氤氲之气中,当这阵雾彻底消散而去时,已到了下午申时了。

    当老里正过来寻乔衡时,他正在撘一个葡萄架。架子轮廓已经完备,他拿着绳子在做第二次捆绑加固。

    那手指白净修长,也不见他多费力,指尖灵巧一勾,一个牢固的结就已打好。

    老里正过来是来告诉他户籍的事情已经办妥当了,乔衡谢过。然后里正又问了问他在这边住的怎么样,并道:“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一个人处理的事情,就到村里喊人帮忙,只要你肯在晌午时管顿饭,有的是汉子愿意来搭把手。”

    他与乔衡随意聊了几句,因村里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忙,就离开了。

    乔衡在老里正离开后,继续侍弄自己的葡萄架,他面无情绪地打结,当最后一个结打好时,手里的绳子也用得一干二净。

    他拿起用半个葫芦制成的瓢,舀了一瓢井水,洒在了刚栽好的葡萄苗上。他安静地微微仰头看着葡萄架,葡萄架外是淡蓝的天,无云也无风。

    过了片刻,他像是终于看够了似的,转身净了下手,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突兀的,一阵钻心之痛泛起。

    这种疼痛来得总是毫无预兆迅疾而又猛烈,但退去时却缠缠绵绵、细细密密的撕裂般的疼痛随着心脏的收缩和舒张起起伏伏。

    近来通过药物的调理,以及在刁峰村的休养生息,他的心疾已经比最开始好了许多,然而这也意味着,他未能将自己的心疾根治。

    “乔小郎君在家吗?”一道属于中年女子的声音在院落外响起。

    乔衡缓了下呼吸的节奏,站起身来,道:“我在。”

    一个体型微胖,用木簪绾着发髻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大块豆腐,她道:“这这是我自家点的豆腐,快来尝尝。”

    “多谢刁二嫂子了。”

    刁二嫂子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客气。哎呀,我只顾着说话,刚才我一进来就想问了,你脸色看上去怎么差,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乔衡在自己心疾一事上相当警惕,他不敢透露关于此事的分毫。因为他知道,要是有人懂得武艺,又对青城派武功有所了解,有很大的可能性能够诊断出他的心疾是因摧心掌所致。

    他说:“不过是生来就带有的旧疾,没有什么大事。”

    刁二嫂子:“原来如此,实在不行你就去镇上找大夫看看。先不聊了,我家那小子要从学堂回来了。”

    乔衡:“嫂子慢走。”

    他目送着刁二嫂子离开,身上已经因疼痛出了一层薄汗,慢慢地带走了身上的暖意,些许黄昏的寒气入体,他下意识地低头轻咳了几声,然后见怪不怪地转身回了屋。

    ……

    大概是因为乔衡是个新来的住户吧,再加上他又不太爱外出走动,村里的一些小孩子对他这里总是充满了好奇心。

    有时候乔衡会见到有小孩子扒着门框,斜探进一个脑袋来。他无意驱赶他们,只略微看一眼,小孩子就飞快地躲起来,等过了一会他们留意到乔衡不理会他们,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时,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后来时间长了,孩子们见他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的,两只眼,两双手,没多长出什么三头六臂,对他的好奇心也就淡了。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存在。

    这一日,乔衡正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小块废木料上雕刻着什么。突然间听到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乔衡抬头看去,那个男孩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院子外,已经连续大半月了。

    男孩穿着一身蓝色的旧衣,手肘上打折一个颜色相近的补丁。

    “我能进去吗?”男孩张了几次口,最后终于问出了声。

    乔衡说:“好啊。”

    乔衡在男孩进来后,问:“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男孩用袖子使劲一抹脸,他说:“不是,我和别人打了赌,看谁能第一个进你的院子!”

    乔衡点了下头,说:“那么看来是你赢了。”

    他拿起刻刀,往木头上削去。

    拖了于人豪的福,自他在刁峰村定居下来后,他一直过得都是饱食终日的生活。

    为了减少犯心疾的次数,平日里,他顶多是看看书写写字做做雕刻,栽个花养盆草,甚至有近半的的时间,是什么都不做的坐在庭院中,望着天际的云霞,或有无或无,或聚或散,从清晨到黄昏。

    男孩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乔衡手中的木料,问:“你这是在雕什么?”

    乔衡:“一把剑。”一把只有巴掌大的木剑。

    这是他曾经在某一世时的佩剑,剑身三尺六寸。由那世的一位“友人”费心为他挑选精铁矿亲自为他打造而成,后来“他们”对他说,把剑毁去束手就擒他们就饶他不死,于是,他就亲手把它折断了。

    男孩见那木剑已经渐渐成型了,有些兴奋地说:“我能看看吗?”

    乔衡没说话,他一声不发的将木剑刻好,然后放在了男孩的手心:“现在它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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