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那一头,正是姜南。
他得到了消息以后,立即去请示了项容铮,“项总,仓库那边的消息……这几天吃的也少,现在高烧,说是不太好……”
项容铮听得出来这个意思,他安排了专业的人看顾着,他还以为项谨那个骨头硬的,起码能撑的十天半个月,哪知道这才四天就已经快不行了。
他轻嗤了一声,“要是真扛不住了,就送医院去吧。”
姜南答应着,安排下去了。
项容铮埋头继续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情,似乎这个叔叔的生死,已经完全不在他心上了。
又过了些时候,姜南再一次敲门进来,“项总。”
他抬起头来。
姜南的喉结动了动,“项总,医院那边说,这几天潮湿闷热,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严重的化脓感染,肌肉和骨断裂处出现部分腐烂坏死,建议左下肢截肢。”
项容铮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死不了吧?”
姜南点了点头,“说是死不了。”
项容铮于是重新把头埋进桌上的文件里去,“那就截吧。”
“是。”
姜南出去以后,项容铮却把文件放到了一边,没有继续看下去。他把手撑在桌子上,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抽屉的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项容铮把相框给拿了出来,放在面前。
相框里,是一张老照片,大概只有五寸大小,上面的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都笑得很甜。
二十四岁的项谨,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黝黑而结实,表情依然和后来一般落拓不羁,穿着短裤和拖鞋,把手搭在项容铮的肩膀上。十四岁的项容铮面容稚嫩,但是看得出来,照片上的两个人,关系亲密无间。
照片不够清晰,因此看不清他左腿上有一条很长的疤。
就是那一年,项容铮带着项浩然在马路上追逐打闹的时候,差点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车给撞到,项谨当时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把他推开了,自己的腿被刮到,流了很多血,落下了一条疤。
也是左腿。
而这一张照片,是当年十三岁的项浩然拍的。那天他刚刚从爸爸那里得到一台当时最新款的日本进口相机,高兴地拿出来给大家拍照,于是叔侄之间,就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
过去他曾经以为,项家的人可以一直这么和睦相处下去,即使项谨不是奶奶生的,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他不想管。
可是后来……
后来,他终于慢慢地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也并不会就这么按照他希望的方向走下去。
项容铮忽然感到气恼,他抓起相框,朝着墙角,猛的一把摔了出去。
“咣”的一声,相框砸在了墙角,碎裂成了好几瓣。
他站起来,姜南在外面看见了,连忙跟了上去,“项总,要出门吗?”
他迈开大步往前走,走了好远才吩咐道:“去医院。”
而在他背后,项浩然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他已经听见了声响,出来却只看到了大哥远去的背影。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大哥的办公室门,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碎裂成片的相框。
他走了过去,蹲下来,慢慢地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相框。
相框表面的水晶,从上面往下,呈现出放射状的裂痕,把叔侄两个给生生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他有些恍然,已经有多少年了呢?在他印象中,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大哥脸上这般明亮的笑容了。
他们都长大了,也再也回不去那些时光了。
他把相框拿起来,从地上捡起小片的碎片,放进原来的位置,然后从柜子里找了卷透明胶带,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