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拜完天地,她便在耶律贤身边站着,耶律贤在声嘶力竭地讲话,而她一点也没听见,她的耳朵嗡嗡的响,眼前是两头瑟瑟发抖的马牛。
忽然,城下爆发出海啸般的声浪。萧绰被惊醒了,扭头一看,城上斩杀了牡牝二鹿,正将鹿血滴洒在城墙上。鲜红的血顺墙流下,如一条条嗜血的蚂蟥。
未等萧绰定下神,城下又一阵躁动,军士拖出一个肉团,扔在雪地里。萧绰仔细瞧去,原来是一个剥光衣服的人。萧绰大吃一惊,只见那人瘫坐在雪地里,浑身乌青,缠满了道道血痕。他筛糠似的抖着,倒在雪地里,一个劲地朝旁边手持鞭子的两个辽兵叩首作揖。军士扬鞭喝令他站起来,他显然已没那份力量,刚挣扎起来就栽倒了。军士啪啪抽了他两鞭,他爬起来,趔趄行了两步,两腿一软,又摔倒在雪地里,怎么也爬不起来。鞭子尖叫着撕裂空气落在他的身上,激起一声脆响。如同小孩点放的冲天炮在他身上炸开。他已没有力气哀号了,嘶哑的声音被破嗓子挡回胸膛里去了,只剩下细如游丝般的呜咽声,似乎从空气的裂缝里渗出一般。
萧绰惊得目瞪口呆,问:“皇上,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打他?”
“宋国的奸细,来刺探我们的情报的。”
“他是个大活人,怎么能这样折磨他?”
“皇后,他是我们的敌人,不能对他心软。”
“怎么能这样呢?像牲口一样,就是敌人,也不能这样啊,放了他吧。”
“不行,朕要拿他射鬼箭。”
“射鬼箭?”
“这是老规矩,出征前将敌国的俘虏万箭射死。”
“这是什么规矩?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如此毒手,这是谁立的规矩?”
“祖宗传下的规矩,谁敢破坏?”
萧绰凛然道:“皇上经常与寡人谈论先朝的兴废,无不感叹仁政以治天下,****以失天下,皇上总感叹先帝太残暴,以致惨遭劫难,平日里皇上也总是把施仁恤民挂在嘴上,为何今日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如此毒手呢?”
耶律贤默然无对。
耶律休哥一旁说:“祖宗立这规矩,一是祛凶避邪,二是为了激励我军士气。”
萧绰说:“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就能激励士气?”
耶律休哥被呛得脸红,垂头一边站着。
耶律沙说:“皇后娘娘休对敌人仁慈,宋国掳到契丹人也射鬼箭。”
萧绰打了个冷战,她想起韩德让的箭伤那个,扭头见他正觑着她,刹那间,一股复仇的心升腾起来,怜悯之心又强行将它按下去,二股力量僵持着,争斗着。她激动地剧烈颤抖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变换着。
耶律贤见她激动地变了样,又不想她在此难堪,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萧绰无声地点着头。耶律贤便让侍卫送她回宫去。萧绰什么也没说,由侍卫搀扶着走下城墙。刚到城下便听见“嗖嗖嗖”飞箭声。萧绰怎么也迈不动脚步靠在墙壁上急促地喘息。
韩德让从城楼上下来,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伤。他走到萧绰面前说:“上阵打仗,总是要流血死人的,娘娘不要太仁慈。”
萧绰说:“你休要说我,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亏你怎么上阵杀敌的。”
韩德让说:“臣送娘娘回宫。”
萧绰说:“寡人不回宫,寡人要与皇上一道领兵出征。”
“娘娘心肠太好,看不得血腥,如何能到那血流成河的屠宰场上去呢?”
“你不也是连杀鸡也不敢,照样上沙场去搏杀敌人?寡人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一上战场就变了另外一个人的。”
“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萧绰的神态完全稳定下来。
这时,杂沓的脚步声响起,部队出发了。城上的人也下城楼了。耶律贤见萧绰还在城墙边,问:“皇后,怎么还不回宫?”
“寡人要跟皇上在一起。”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现在已经好了。”
耶律贤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说:“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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