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站在汉口江汉关对面的一幢大洋楼的阳台上,凭栏远眺,只见长江浩浩,汉水苍苍,隔江相向的龟蛇二山,仿佛两员神将随侍在他左右。十八年前,革命党人曾在武昌打响推翻清王朝的第一枪,辛亥武昌首义与革命元勋黄兴先生所指挥的武汉保卫战,均已彪炳史册,与日月相辉映。蒋介石觉得,他此时屹立在这座大楼上,他的功勋名望已与黄兴先生并驾齐驱。何况,黄兴先生亲自指挥的阳、夏之战,虽力挫清军的反扑,但最后仍以失利告终。革命军占据的汉口、汉阳均被清军夺去,若不是徐绍桢指挥江浙联军及时攻下了南京,中华民国还不知哪一天开国呢。蒋介石那时正在上海,跟陈其美攻打上海制造局。在同盟会里,陈其美与黄兴不怎么融洽,黄兴在武汉保卫战失利后,来到上海,准备策划江苏一带的作战,但是江浙联军中一些军官都嘲讽他为“败军之将”,拒绝接受他的指挥。这些事,蒋介石记忆犹新,他此刻站在高楼之上,有一种远胜黄兴先生的优越感。陪着蒋介石登楼远眺的杨永泰,最善于揣测人主之意,他见蒋介石一副踌躇满志之态,便笑道:
“介公,自辛亥革命以来,武汉三镇可载入史册者有三件事。”
“哪三件事呀?”蒋介石笑眯眯地问。他此刻的表情很像一位热衷于功名的举子,本来知道自己考中了,却又装作不知,听任别人来传报。
“辛亥年武昌首义,民国十五年北伐军攻下武昌,再就是介公这次兵不血刃腰斩桂系,轻取武汉了。”杨永泰摇头晃脑地说道。
“嗯,这个,情况各有不同。”蒋介石似乎不大满意这种相提并论的说法。
“当然不同,当然不同!”杨永泰那脑子本来就特别灵,忙接着说道,“前两次是壮,流了许多血,死了许多人,毁了许多房;而后一次是巧,不费一枪一弹,不流一滴血,介公就拿下了武汉。当代与后世的历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感兴趣和惊叹的莫不是这个‘巧’字,虽孙武之谋,诸葛之智,亦相形见绌矣!”
杨永泰这个“巧”字,用得实在是太妙了,它不仅使孙武、诸葛相形见绌,更使武昌首义和北伐军攻下武昌这两件事等而下之。这正符合蒋介石的心意,但蒋介石此时还不想有贪天之功的表现,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李、白背叛中央,称兵作乱,招致众叛亲离,土崩瓦解,这是他们自食恶果。我不过顺应舆情民意,为实现国家真正的统一,走了这一步罢了。”
正说着,副官来报:“第一军军长刘峙来见。”
“叫他来吧!”蒋介石点了点头,因为这次刘峙进军武汉颇卖力,深得蒋介石的嘉许。三年前,北伐军围攻武昌城,刘峙假报战功,引起四、七两军将领的愤恨,要不是蒋介石袒护,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早把他军法从事了。这次进军武汉,蒋介石估计不会有大战,特地把刘峙的第一军摆在前头。刘峙果然是一员福将,他刚抵武汉外围,桂军将领李明瑞、杨腾辉便倒戈反李、白,胡、陶、夏见前线倒戈,吓得放弃武汉,西撤到宜昌一带。刘峙轻轻松松地占领了武汉,蒋介石心里高兴,少不得褒奖了刘峙一番。
“报告总司令,我军搜查叛军设在汉口的总部时,缴获了一件东西。”刘峙进来,向蒋介石报告道。
“这个,经扶兄,你这个军长是怎么当的?唵?”蒋介石那眼珠转了转,显得有些不高兴,“你的部队缴获一件东西,也来向我报告?全军几十万人,打一次仗不知要缴获敌方多少东西,如果都来向我报告,我这个总司令能应付得过来吗?”
“是!”刘峙挺了挺身子,说道,“这件东西很重要,不是一般的东西,我处理不了,特来请示总司令。”
“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蒋介石一见刘峙那严肃认真、脸带几分憨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不是。”刘峙摇着头,腮下的一堆沉甸甸的肉不住地抖动着,使他更富于福将的姿态。
“到底是什么东西?”蒋介石看着刘峙那模样,感到既好笑又好气。
“是总司令您的东西,被我们缴获了!”刘峙老老实实地说道。
“胡说,你敢缴我的东西!”蒋介石气得把桌子一拍。
“是,胡说!不,不是!我们缴获的这件东西,真的是总司令您的,我要胡说,你砍了我的脑袋!”刘峙见蒋介石发火了,吓得战战兢兢的,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拿来我看!”蒋介石命令道。
“是。”刘峙忙命自己的副官拉开那只皮包,取出一小圈纸圈来。
蒋介石两眼紧盯着那匝发黄的纸圈,实在想不到它和自己到底有何关系。刘峙双手捧着那纸圈,恭恭敬敬地呈到蒋介石的面前,仿佛他捧着的是一纸圣旨似的。蒋介石好奇地拿过那匝纸圈,急忙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一份兰谱。
蒋介石与李宗仁义结金兰的兰谱
蒋介石一下愣住了,这是三年前,在长沙阅兵不幸坠马后,他觉得自己在唐生智的第八军面前坠马,唐与第八军必是他的克星,而李宗仁和第七军则有可能与他同舟共济,因此他迫不及待地要和李宗仁换兰谱,结为异姓兄弟。可是,如今恰恰相反,把兄弟李宗仁成了他讨伐的敌人,而克星唐生智反而成了他的盟友,解决平、津白崇禧的部队唐生智出了大力,从而使武汉和平、津两处都是兵不血刃就消灭了桂系部队。对此,蒋介石既庆幸又惶然,这是他第二次向自己的把兄弟开刀了。第一个被蒋介石开刀的乃是他的把兄二哥许崇智。许崇智是国民党的一位军事将领,深得孙中山的信赖。
民国五年夏,许崇智跟孙中山由日本回到上海后,任中华革命党军事部部长。那时候,蒋介石在上海交易所投机失败,正无处容身,后多得张静江的介绍,与许崇智结为把兄弟。蒋每日侍在许的身旁,跑个腿参个谋倒也勤快。但他总觉得有些顾影自怜,生怕许崇智有朝一日把他一脚踹了。为了加深与许的关系,蒋介石又特地请吴忠信帮忙,与许崇智、吴忠信再一次结拜为三兄弟,蒋称吴忠信为大哥,许崇智为二哥,他自居老三,对许百依百顺。
孙中山回粤组织军政府,许崇智出任粤军第二军军长,蒋介石托张静江说情,许遂提拔蒋介石为参谋长。虽说水涨船高,许、蒋二人都升了大官,但是蒋介石对二哥更为崇敬,每次晋见,都是立正敬礼,执礼甚恭。许老总对自己的把兄弟蒋老三也更加信任,他专门召集粤军将领们训话,命令他们:“服从我许总司令,就得服从蒋参谋长。凡是总司令部的命令,无论盖我许崇智的或盖蒋介石的章,都应同样有效,都要绝对服从!”可是,许崇智哪里知道,蒋介石当了黄埔军校校长羽毛丰满之后,突然在一天凌晨命令黄埔学生军将许崇智的东山公馆包围了起来。几挺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公馆的大门。许崇智闻报,并不惊慌,反而命令卫兵将大门敞开,他打电话去找蒋介石,蒋介石却躲着不接电话。许崇智无奈,只得命令卫兵给他搬了张藤椅放到公馆大门口,又置茶几一张,放上香烟和茶杯,许老总面对部下的枪口,从容抽烟品茗,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不失大将之风度。蒋介石闻报,深恐夜长梦多,影响他夺军权,于是下令将粤军中忠于许崇智的许济、莫雄两部缴械。又以召开广东省政府全省财政会议为名,拘捕了许崇智的所有亲信。民国十四年九月二十日晨两点钟,蒋介石又派一名亲信参谋持自己一封亲笔信给许崇智。信中,蒋对自己的二哥许老总仍是恭维备至,信誓旦旦。蒋在信里写道:“粤军中有不利于总司令的行动,为了保护总座的安全,请让职收拾险局。六个月后,政局稳定了,再迎总座回粤主持大局,共主北伐。”为了表示自己对把兄的情义,蒋介石在信末特地发誓赌咒,写了江湖上常用的那几句话:“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如有食言,天诛地灭!”许崇智看到此,只得长叹一声,令人收拾行装,悄然离粤赴沪。六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许老总左盼右等,却不见他的蒋老三来请他回去主持大局。
到了第二年七月,北伐军兴,蒋介石亲自出任北伐军总司令,在广州东校场誓师北伐。直到这时,许老总才明白被他的把兄弟蒋老三一脚踢开了。许崇智又气又恨,遂将蒋介石致他的那封写有“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如有食言,天诛地灭”的亲笔信影印多份、分地保存,必要时,他要揭破蒋老三的阴谋诡计和卑鄙手段,使蒋威信扫地,以出胸中这口怨气。
民国十六年夏,蒋介石率北伐军攻占南京。他得知许崇智仍保留着他那封亲笔信,心中甚为不安。他特地请张静江去向许崇智要回那封有损他领袖形象的亲笔信,但许崇智以婉言拒绝。蒋介石闻报,心中更加惶恐,当今天下未定,他正以孙中山主义的嫡传之人塑造自己的领袖形象,如果许崇智将这封信公之于世,岂不令世人侧目?亦将成为他众多的政敌用来攻击诋毁他领袖形象的有力炮弹。
蒋介石生怕此时闹出丑闻来,因此不得不亲自到上海去找许崇智,以便使那封亲笔信完璧归赵。可是,许崇智却拒绝会见蒋介石。蒋介石虽然心中气恼,但却没有办法,只得去向张静江问计。张静江如此这般说了一阵,蒋介石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张静江去见许崇智,许崇智正躺在烟榻上抽烟,刚要起来迎接,张静江坐的轮椅便由人推进来了。许崇智看时,却见身着戎装的蒋介石站在轮椅后面,他立即又躺到烟榻上去,烧起烟来。蒋介石见许崇智不理睬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喊了声:“二哥……”许崇智像被电击似的,一下从烟榻上跳起来,用烟枪指着蒋介石喝道:“你还有脸来见我?还好意思叫我二哥?哼!”
蒋介石讪笑着,说道:“二哥,过去的事,小弟实有对不住之处,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不要计较了吧,我们还是兄弟,二哥有什么需要只管向小弟吩咐……”
许崇智重又躺到烟榻上去,没好气地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蒋介石忙蹲到烟榻旁边,像十年前他刚跟许崇智跑腿那阵似的,为许装上一只烟泡,熟练地把火点上,笑了笑,说道:“二哥,民国十四年你离粤时,我给你的那封信,是不是可以……还给我?”许崇智一听蒋介石提起那封使他失掉军权的信,就气得牙痒痒的,要是换上另一个人,许崇智会一脚将他踢翻。但他忍住了,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早已遗失!”
蒋介石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索回那封有失他领袖形象的亲笔信,简直要气炸了肺。最后,由居正、戴季陶、吴稚晖出面疏通,蒋介石送了二十万元给许崇智出洋“考察”,又请许出任监察院副院长之职,此事才算了结。
从此后,蒋介石不轻易写亲笔信,非写不可时也得反复斟酌一番。去年初,他入京复职不久,即以视察军队为名瞒过何应钦驰往徐州,召开第一军将领会议,撤了何应钦的第一路总指挥之职。为了羁系何应钦,他写了一封长达二十余页的亲笔信,交由总部秘书长李仲公送达在南京的何应钦。
李仲公由徐州上车之后,把蒋的这封长长的亲笔信从头细细看了起来。蒋在信中历述从平定商团叛变,讨伐刘、杨和两次东征特别是淡水、河婆、惠州诸战役中同生死共患难以至“我是准备以总理交付我的责任交付你的……”这一切最亲切而动人的话后,接着用极严肃的语气告诫何“现在政治情况复杂,革命环境险恶,应付之道,须小心审慎,桂系野心甚炽,不惜破坏党国团结,在各派系间进行挑拨离间,妄图收渔人之利。‘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革命必难成功。我不能常在前方,待我将部队整理就绪,仍然请你回来统率。未尽之意,由仲公代达……”等语。没想到刚过了三个小站,火车忽然停止,蒋介石的一位侍从副官急忙奔上车来,对李仲公道:“总司令叫我来把信取回去。”李仲公只得把蒋的这封亲笔长函交给了那副官。后来,第一集团军成立,蒋介石仍自兼总司令不履行前言,占领北京后,蒋介石召开编遣委员会,也只给何一个主任委员和训练总监部总监的空衔,一直不把军权给何。大概蒋介石派副官收回那封亲笔信乃是从许崇智那儿得到的教训,不然,他要从何应钦手里赎回那封亲笔信,怕也得掏一笔腰包哩!这回,刘峙郑重其事地将这份兰谱给他“缴获”回来了,蒋介
石怎不感到是一种意外收获呢?如果这份兰谱失落到外人手中,公诸报刊,人们对他这次向武汉用兵,又将持何种看法呢?这不但有损于他的领袖形象,而且还同时会逼得他的另一位把兄冯玉祥站到李宗仁方面去。
“经扶兄,这个东西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的?”蒋介石向刘峙问道。
“在汉口叛军总部李宗仁的公馆里搜查出来的。”刘峙答道。
原来,李宗仁为了应付时局,虽把夫人郭德洁接到南京成资街住,但他的重要物品仍存放汉口家中。不想这次第四集团军失败如此之速,他的一切物品,包括与蒋介石互换的兰谱,都统统被刘峙缴获了。
“很好,经扶兄,你很有眼光,我要奖励你。”蒋介石随手写了个手令,奖给刘峙五千元。
刘峙想不到这事还能获奖,高兴得忙立正敬礼,说道:“谢总司令恩赐!”
刘峙走后,机要参谋送来了唐生智由北平发来的告捷电:“已抵北平顺平王府就第五路职。”蒋介石知唐生智已顺利地从白崇禧的手中夺回了军队,就任了蒋任命的第五路总指挥之职。但是,白崇禧却下落不明,蒋介石对此甚为关切,他生怕随机应变又善冒险的白崇禧藏匿军中,用什么计策瞒了唐生智,使平、津局面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务必查实白崇禧的下落去向!”蒋介石狠狠地命令道。
“是!”
那机要参谋正要退出,另一参谋急忙来报:
“唐山第五十一师师长李品仙急电。”
蒋介石一听李品仙来电,估计白崇禧的去向已经明确,忙抢过电报一看,李品仙在电文中除控告白崇禧“阴主武汉,蓄意破坏中央威信,强令职军撤退,袭击平、津,占领徐海,进逼首都”的罪行外,还透露了白已于二十日乘日轮南下。
蒋介石那透着杀气的眼珠一转,急令机要参谋:
“给天津发急电,查实二十日有何日本轮船开航南下及行驶路线。”
两个小时后,机要参谋来报:“天津急电,已查实二十日离津南下的是一艘名叫‘日清’的日本轮船,该轮由塘沽起航,经天津驶往日本门司,再经上海抵达香港。”
蒋介石那充满杀气的眼珠又骨碌一转,立即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抽出毛笔,亲手拟了一份“中正手启”电报,这是发给上海警备司令熊式辉的电令:
“据报白崇禧三月二十日乘‘日清’轮从天津南下经沪,着即派一快轮到吴淞口外截留,务将该逆搜出,解京究办。如该日轮拒绝搜查,则令海军炮艇将其击沉,国际交涉,以后再办。”
蒋介石本来是最怕日本人找麻烦的,但是为了捉拿白崇禧,他也顾不得引起国际纠纷了。至于日本人嘛,不过是割地赔款罢了,只要消灭了可恶的桂系,蒋介石甘愿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
广西容县山嘴村,是黄绍竑的老家。这是具有桂东南农村特色的一个村子,村前屋后,有婆娑的荔枝树和龙眼树。四月初,清香的荔枝花刚刚开过,地上铺着淡黄淡黄的小花瓣,枝头上已打起密密麻麻黄豆般大小的青果。村前有几株合抱的古榕,树干垂着长须,枝蔓仍在长着嫩绿的新叶。有人曾为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三人看过老家的风水,李宗仁家住临桂县头,黄绍竑家住容县山嘴,白崇禧家住临桂县山尾,李、黄、白三人,李为头,黄为嘴,白为尾,他们三人在桂系团体中融为一体,而三人的地位又摆得明白,自然可以配合默契,运用自如。
现在,这“头”“嘴”“尾”都聚在黄绍竑的老家,三人坐在那间小巧的木楼书房里,谁也没有说话。楼下左边那中堂里,壁上挂着一只古老的时钟,嘁嚓嘁嚓地摆动着。天井旁的屋檐下,一个精致的竹编鸟笼里,一只羽毛乌黑发亮,黄嘴红脚的八哥,正在反复鸣叫着,那声音似乎是在告诉人们:
“李黄白,打败仗,归老巢。”
黄绍竑那一肚子气正没处出,他把桌子一拍,吼一声:
“六仔,快把那鸟给我砸死!”
六仔是家中的佣人,二十岁左右,人很精明,跟黄绍竑在外面走过。这只八哥鸟,是前年他跟黄绍竑在广州鸟市上买来的,灵巧极了。黄绍竑一回家,它便会对黄叫着:“季公,季公,您好,您好!”黄绍竑每次回家,总少不了要站到鸟笼前,吹吹口哨,和它亲热一番。“张黄事变”,黄绍竑死里逃生,从香港经越南逃到广西龙州,乘船直下梧州,准备进攻广东。部署既定,李济深的命令尚未下达,黄绍竑便驱车临时回容县老家住几天。他一进屋,那只八哥鸟便欢快地叫唤起来:
“季公平安归来!季公平安归来!”
六仔忙对黄绍竑道:“前几天,它一直烦躁不安,不吃不喝,忧愁地叫着,听那声音,好像是在说:‘季公有难,季公有难。’都把我们吓坏了。主人今天回来,它才变得这么高兴呢!”
黄绍竑满心欢喜,赏了六仔十几枚东毫,又和笼中的鸟儿亲热了好一阵子。想不到,这次黄绍竑带着李、白一同来到老家,这八哥鸟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黄绍竑一气之下便要处死它。六仔当然不忍心下手,但又不敢违抗主人命令,只得把鸟笼取下来,连笼带鸟寄放在村中一个亲戚家里,经常偷偷跑来,悄悄地教那八哥鸟说“话”:“李黄白,打胜仗!李黄白,打胜仗!……”
黄绍竑心里烦到了极点,他见六仔出去执行命令去了,大约那只八哥鸟已被掐死了吧。他想着,心里更烦了,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在椅子上蹲着,他说这是跟陈济棠学的,不过他可没陈济棠那份抽水烟的耐性,一下子又跳起来,在室内乱转。白崇禧伸开双腿,两掌手指交叉,托着后脑勺,半坐半躺在一张发红的竹椅上,一双疲惫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说他睡去了吧,那双眼分明又开着,说他正在沉思大事吧,那双眼却又纹丝不动,像一双石雕像的眼睛。
白崇禧仍然沉浸在惊涛骇浪之中……
从塘沽登轮,风浪滔滔,“日清”轮驶往日本门司。白崇禧心情格外沉重,加上风浪的折腾,抵日本门司时,他已憔悴不堪了。船长通知他:“白将军,日本首相田中义一已派代表在码头迎接您!”白崇禧听了大吃一惊,这船长怎么知道他是白将军,而田中首相又怎么知道他今日抵门司呢?那船长笑道:“在塘沽时,廖磊将军把您带到船长室来,说您是诸葛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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