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把脸再睡?”
他没有拒绝。我几乎是飞跑着将面条放到厨房、奔进洗漱间、拧毛巾、回来、再递到他的手上,总共没要一分钟。他接过毛巾,将额头上的汗珠擦了擦,便递还给我,我也不好再站在那,便一步一回头地出去了。他是该好好睡一觉了,他太累了!我回头再望了他一眼,将门轻轻地阖上。
待哲华睡下后,方伯伯才去店里。接着,方妈妈也去菜市场了。走前,她一再嘱咐我也去睡一会儿,她说一看我的脸色就知道我也没休息好。
我来到客房躺下,虽觉得眼睛发涩,太阳穴疼痛得厉害,可是翻来覆去,却怎么样也睡不着,我爬起来,走出客房,不觉来到哲华的门前,我侧耳听一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睡得好么?我忍不住扭动门柄,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哲华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我的心稍微放宽了一些,正欲出去,才发现他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盖。夏末的早晨和夜晚已有丝丝凉意了,不盖怎么可以?我将脚步放得更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他身侧的毛巾被,再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
望着他压在胸口的手,我突然想起妈妈的话,这样睡容易做噩梦,他会做噩梦吗?尤其是经过这一星期的痛苦挣扎,再加上我今天早晨给了他那么大的压力之后?他的眉头微锁,是不是噩梦正在纠缠着他?我将手指伸进他放在胸前半握的手心里,不能再让噩梦来折磨他了,我轻轻地捏住他的手,想往外移,不料,他突然动了一下,他的手竟然合拢起来,抓握住了我的手指,我惊得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了出来,他醒了吗?我慌忙去看他的脸,不象醒来的样子 ,我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我轻轻地抽一下手指,却抽不出来,又不敢用力,怕再惊动他,只好坐到床边,任由他握着。
他睡得很沉,胸脯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被他握在胸口的手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生平第一次这样近地感受另一个人的心跳,我几乎不敢大口呼吸,我觉得我的心跳似乎快有他的两倍了,体内所有的神经如上箭的弦那样紧绷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脸,生怕他突然醒来。
我的目光定在他的眼睛上。他没有戴眼镜,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没有镜片的掩饰和阻档。它们真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吗?我盯着那平覆在眼睛上面,随时都可能向上开启的黑色睫毛,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他张开眼睛就会看到我此刻紧张的样子的错觉呢?
不知道到底坐了多久,我的背和手臂开始发麻。我又试了一下,手指还是抽不出来,我往后挪了一下,轻轻地斜靠到床头靠背上,这样觉得舒服多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好好地睡在哲华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帘拉上了,房门紧闭,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哲华呢?不是哲华在睡觉的吗?而我只是靠坐在旁边,手被他握着抽不出来……难道,难道是哲华醒来之后发现我睡着了而不声不响地将我抱到床上的吗?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慌忙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急急地走了出去,我看见哲华半靠在沙发的角落里。
“哲华,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睡着了,我只是进去看你睡得好不好,我……”我停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而哲华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他挪动一下身子,脸色发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我想,当时他醒来的那一刹那,也和我现在一样的惊愕吧?
“迎蓝,你睡醒啦?”这时方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快洗把脸吃中午饭吧,饭已经好了!”
我赶紧走到厨房,小声说:“方妈妈,您回来时怎么不叫醒我呀?我只是进去给哲华盖毛巾被,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我刚刚回来没多久呀!只做了一顿饭的功夫,我回来时哲华就在客厅里坐着哩!好象情绪不错,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胡子也刮了,连早上我给煮的那碗面条他也吃了。”
方妈妈盯着我笑,她的笑让我的脸开始发烧,烧得我不敢抬头,慌忙到洗漱间用毛巾浸满水捂住整个脸。
在饭桌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哲华也显得有些拘谨。方妈妈则不停在为我和哲华夹菜。
吃完饭,哲华练琴去了,我帮着方妈妈收拾碗筷,可老是心神不宁,我的耳朵和眼睛老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注意哲华的房间。
“去吧!去坐一会,或者到哲华那去,去听他弹琴!”方妈妈从我手中接走碗筷,“这些我来就好了!”她笑着要我出去。她的笑,突然在我看来,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来到客厅,和往常一样搬起一个凳子。我走向哲华的房间,可是,我的心儿怎么会这么用力地撞击我的胸膛?我的脚步怎么变得这么地胆怯和羞涩?
我来到钢琴旁边,轻轻地放下凳子,再轻轻坐在上面,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来。
当我刚刚坐稳,抬眼去看哲华琴键上移动的手指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练习曲,改弹成了《少女的祈祷》,他即没有侧头对着我,也没有言语,没有任何的先兆,他的改弹是那么地不经意和不落痕迹,但是,我知道,他是特意为我改弹的,就如同那个下午的那首《摇篮曲》一样。
我将身子轻轻地靠在钢琴的侧身。窗外有微风吹来,摇曳起鹅黄的窗帘,拂动哲华额前的发丝,贴着我发烫的脸颊悄然而过。我微闭上双眼,耳边琴声流淌,
心底无比地恬静和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