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传来,稳而轻缓。
她转头,只见纱帘被轻轻撩起,一个英挺的身影立在榻前,俊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醒了么?”跃的声音低低。
罂应了一声,眼睛盯着他的脸,似乎怎么样也看不够。
“看我做什么?”跃轻笑。俯身下来,罂被搂入了那坚实温暖的怀中。
罂把双臂环上他的脖颈,闭起眼睛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闷闷道。
“哦?”跃吻着她的发际“梦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但是很长,似乎不是好梦。”
跃笑起来。嗓音低低的,却不混沌,很好听。
“跃。”
“嗯?”
“你陪我睡,不出去了好么?”罂困倦地说。
跃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溺人。
“我陪你。”他轻轻抚着罂的头发“睡吧。”
罂望着他,只觉心里舒畅极了。睡意浓浓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头上的那只手仍然在抚着,不知过了多久,罂却觉得身上正在变冷。一记抽痛掠过心头,罂再睁眼,却发现跃已经不在身边。
许多人看着她,脸上挂着疯狂的狞笑。
“祟孽!”有人朝她喊:“烧死她!烧死她”
“哪里走!”一个大汉手中举着刀,向她劈来。
“跃!”罂大汗涔涔,猛然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一阵欣喜的声音在周围响起,罂费力地眯眼看去,贞人陶和几个相熟的仆人都围着自己,榻旁坐着一人,是载。
罂愣了愣。
心跳在胸腔里慢慢平缓,原来这是巩邑,不是桃宫
“罂,罂!”一个仆人如释重负地对她说“你可把我等吓死了,你昏了整整一日!”
“什么死不死,胡说!”旁人笑斥“罂有孕哩!”
有孕?
罂吃了一惊,看向贞人陶。
“罂,”他目光矍铄,脸上的笑意却证实了旁人所言,语重心长“你如今不比从前,须多加休养,繁重之事托与别人便是。”
罂半张着嘴,只觉一点准备也没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孩子?
她低头,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腹部。那里仍然平坦,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
她和另一个人共同拥有的生命。
“我陪你”耳边似有呢喃轻响。
她的眼睛忽而一热。
“罂,”这时,一个仆人笑嘻嘻地凑过来“你睡梦里总唤着跃啊跃的,跃是谁?”
罂一怔,眼睛不由地看向榻旁。
载仍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她,双目幽深。
莘邑的祭祀如火如荼,大社里的喧嚣得连宫室里都听得清楚。
莘伯的酒窖里,一名世妇正指挥着仆人将两罐酒粕用禾管包裹好,搬上牛车。
“啧!小心些!这些可是金贵之物。”世妇看他们笨手笨脚,不放心地嚷道。
“什么金贵之物?”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世妇转头,却见是莘伯宠爱的妇兕。
世妇脸上挂起笑容,向妇兕一礼。
“君妇来了,”她上前道“今日不祭祀么?”
“方才祭拜完毕,我无事,便四处转转。”妇兕道,说着,将目光看向牛车“这些是酒?”
“是酒粕,国君说要送往巩邑。”世妇答道。
“巩邑?”妇兕讶然,道“巩邑要酒粕做甚?”
世妇道:“君妇是兕人,想来不知。酒粕可是好东西,妇人有孕,送些酒粕可好过送肉食。”
妇兕不解:“这与巩邑何干?国君为何要送?”
世妇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
妇兕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枚贝给她。
世妇笑逐颜开,对妇兕附耳道:“君妇可知睢罂?我听说她去了巩邑,如今怀了身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