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二人皆错愕。
罂看着载,片刻,目光往他身上瞥去。只见他衣衫有些凌乱,腰上的敝膝也系歪了。
正在这时,树丛又是窸窣一动,一名发髻凌乱地女子边整理着衣服边走出来,见到二人,绯红的脸上满是惊异。
“王子”女子望向载,目光羞怯而尴尬。
载脸色不定,看她一眼:“你回去吧。”
女子颔首,向载躬身一礼,瞥瞥罂,低头匆匆走了开去。
罂一直看着路旁的花树,待得女子脚步声远了,才转过头来。
载神色仍有些不自然,却将眼角瞟着她。
“看都看到了,转过脸去装什么。”他淡淡道。
“不装什么。”罂说:“我也不曾看到。”
“哦?”载冷笑:“既如此,你还站在此处做甚?”
罂也冷笑:“我也不想站在此处,可王子挡着我的路。”
载一愣,看看旁边。这才发现路窄得很,两旁草木茂盛,仅能同行一人。
他微微侧过身。
罂毫不客气,看也不看他,立刻顺着那间隙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她发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却见载也跟了过来。她加快脚步,载也加快脚步。
走了一段,罂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看着他:“王子这是做甚?”
载面无表情:“你以为我愿意,次兄出征前曾交代我看好你,如今黄昏,我送你回去。”
罂愣了愣,看看阴翳的树林,又看看载,哑口无言。跃想得周到,今天这时机也正好,她撞破了载的好事,也算歪打正着。
“如此,有劳王子。”罂深吸口气,向载一礼,转身继续前行。
黄昏的霞光透过层叠的树枝,晚风轻轻掠过,摇曳着柔和的光影。草丛里传来虫鸣阵阵,却更显静谧,只有二人脚下的沙沙声。
“那女子是个献女。”没多久,罂忽而听到载开口。
罂回头,意识到载在跟自己说话。
“哦。”她答道。
过了会,载又道:“父亲不纳王妇,她就想归国。可还须在大邑商待两个月,她说深苑寂寞,就找到了我。”
“嗯。”“她不会做王子妇,将来也不会再进宫。”
罂忍不住,回头道:“王子不必同我说这些。”
载瞪她一眼,脸上落着霞光的淡红:“这林苑连个鸟声也没有,闷都闷死了,还不许我说话么?”
罂看着他。
“王子请便。”她回道,转过头去继续走。
沙沙的脚步声继续在安静的道路上响起,载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你这么晚来苑中作甚?”好一会,他问。
“刚从外面回来,送我族妹回宫。”罂老实答道。
“族妹?”载正想再问,却打住,转而道:“次兄早晨就启程了,你在外面留了整日?”
“我与我族妹去了集市。”
载看看她手上:“不曾买到东西?”
罂终于不耐烦,再度回头:“睢罂身无资财,只好空逛。”
载看她面有恼色,目光变了变,却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问,若不是次兄让我看好你,我才不管。”
罂挫败,转过头去继续走。
跃也真是,托谁照料不好,偏偏找载。心里闷闷道。
幸好没多久,棠宫的重檐和白墙已经在望。罂走到宫室的门前,回头看看载。
“今日得王子护送,感激不尽。”说着,她俯身一礼。
载昂着头,答了一个字:“嗯。”罂不再多言,转身推门。
关门的时候,她往外面瞥了一眼,载还站在那里。
倒是尽责。
罂把门阖上,径自往庭中走去。
棠宫毕竟偏僻,事情不多。罂外出了一日,只有妇侈跟她禀报,说商王明日要来。
终于要来了。
罂答应着,开始满心盘算明日的工作。
先前虽商王没有来成,罂也算演练过一次。第二天,罂已经不像上回那样手忙脚乱,该准备的东西心里都有了数。
将近午时的时候,商王的车驾停在了棠宫门前。
“大王。”罂领着一众宫仆,在宫前向商王行礼。
商王走下车来,目光落在她穿得一丝不苟的宫正衣冠上,露出微笑。
“睢罂。”他似乎心情不错,缓缓道“我半月不曾来,庭中棠花仍在么?”
罂答道:“宫中囿人一向勤勉,棠花盛开不败。”
商王低笑出声,迈步入内。
雪白的棠花仍然在枝头绽放,如雪一般,棱角粗犷分明的屋檐和廊柱也被点缀得平添许多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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