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瞬间寂静。
罂看着商王,只见他神色依旧悠然,目光淡淡,教人看不出情绪。
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罂觉得他不大可能会说出“我觉得你跟跃很合适”之类的话。心定了定,罂微微蹙眉:“大王此言何意?”
商王笑了笑。
“我有王子二十八人,王后所出,仅弓、跃、载三人。其中,跃最是上进奋发。”他缓缓道“我曾应许跃的母亲,他将来即便不得继位,也必不使其生活艰迫。如今,弓已是小王,载有王后,跃却唯有王子之身。”说罢,他看着罂:“人言鸿鹄必栖良木,睢罂自视,可为良木否?”
罂的目光凝住,静静望着商王。
她不清楚商王知道她和跃之间发生了多少事,方才的话语却听得明白。
王子弓有人望,载有妇妌,相比起来,跃的根基并不如两名兄弟深厚。落魄王子的故事,罂听过不少。不管跃将来能否继位,他要想在商王去世之后过得好,背后都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力量。
这个力量,最直接有效的来源就是强大的姻亲。
而罂不是。
罂很有些恼火,这个没礼貌的老头。无论从前到现在,她长那么大,还没人当面说她不配怎样怎样。
她不再掩饰,两只眼睛直直地回视商王:“大王怎知我不可?”
“嗯?”商王看着她,似乎有些惊讶,脸上玩味的神色却越来越深。
“庸。”少顷,他朝殿外唤了一声。
一个声音应答着,方才那位小臣走了进来。
“大王。”他行礼。
“睢罂留在棠宫,领她下去。”商王吩咐道。
小臣愣了愣。
“大王,”他犹豫片刻,道“棠宫不缺作册,我先前禀过大王,棠宫缺宫正。”
“未说留她当作册,”商王淡笑,看了罂一眼“从今日起,睢罂就是棠宫宫正。”
罂不知这事态的发展算好算坏。
好端端的作册,商王轻飘飘一句话,说不当就不当了,换成了宫正。
罂很疑惑,商王为何这么做?
即便是因为写字好看,或者是妇妸的女儿,或者拒绝了做载的王子妇,又或者是跟跃的关系被商王看出了端倪等等,商王要么高兴让她当生妇或者继续当作册,要么不高兴把她踢回睢国或者拉去处死,如今当个宫正算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因为自己那些反驳的话。
想到跃,她就有些期望地认为商王这是给自己机会成为“良木”
但罂也并不是个会陶醉于自我催眠的人,良木良木,妇妌或者兕方那样的靠山才叫良木,一个小小的宫正比起来算得什么?
罂心里疑惑,终究百思不得其解。
安顿罂的那个中年小臣名庸,是商王最亲近的从人。他人如其名,恪守中庸之道,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棠宫分前后两庭,有宫室座,厢房十间。宫仆之中,有保妇一人,庖人一人,囿人两人,仆人三人。”小臣庸和气地对罂交代道:“无大王许可,任何人等不可入棠宫。庖人管庖厨,囿人管林木,仆人料理杂事。”
罂颔首,想了想,问道:“保妇做甚?”
小臣庸看她一眼,道:“从前无宫正,保妇代掌此职。如今你是宫正,保妇做甚,自然由你安排。”
罂听他这么说,答应下来。
小臣庸并不拖拉,同她交代过这番话以后,马上让所有宫仆来见罂。
“大王有令,自今日起,睢罂任棠宫宫正。尔等从事,皆听从宫正之命,不得拂逆。”小臣庸立于阶上,对一众人等命道。
众人看着罂稍显稚幼的面孔,早已相觑。听得小臣庸说下这番话,纷纷皆应答,向罂施礼。
罂颔首还礼,目光扫过,却发现一个妇人站在边上,袖着双手,冷冷地挑眉瞥她。
不必猜,罂也知道这人就是小臣庸说的保妇。
“妇仟。”正想着,小臣庸又看向保妇,道“宫正新来,诸事不熟,还须你多加提点。”
妇仟看看向小臣庸,向他一礼:“诺。”
交代一番,小臣庸觉得安排妥当,离开了。
庭中,罂独自与棠宫一众宫仆面对。她知道自己该说两句什么,清清嗓子,上前一步道:“如小臣所言,我新任宫正,同宫共事,诚与共勉。”说罢,微微躬身。
众人相觑,又纷纷行礼。
罂还未抬头,就听得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响起,她望去,却见妇仟已经超庑廊那边走去,留给她一个昂得高高的后脑勺。
众人表情各异。
罂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总的来说,罂心情不错。
棠宫虽不如庙宫自由,罂却算是升了官,每年能得到的报酬从五贝升为八贝。
在这个世界上,她能失去的东西几乎不存在,即使有跃,她每跨出的一步也要小心权衡。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工作不好做。
首先,棠宫很封闭,罂连续三天没有再见到跃。
其次,这群宫仆并不拿她当回事。
她来到的第一天,到了下午,庙宫那边就送来了她的东西。罂当时正在查看各处宫室物品,无暇理会,直到傍晚她回到住所的时候,发现包袱还原原本本地摆在门前。
“宫正不发话,我等可不敢擅动呢。”一名仆人道。
罂没说话,自己把包袱拿进了厢房里。
当夜,她想洗澡,去找庖人,庖人却为难地说柴草用完了,烧不出热水。
罂看看庖中空荡荡的地面,也没说什么,自己用井水擦身睡觉。
第三天,罂正在庭中查看花树,囿人慌慌张张地来找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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