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出撤退的决策,这个决策随时可能演变成冒进,投降或者分崩离析。”
“我同意。”耐门点点头,“那么,我们开始吧。”
安妮咳嗽了一声,说出了惯用的开场白:“那么,现在召开……西方总军伦尼临时集群作战会议。初始发言人顺位?”
“女士优先。”
耐门说着走到桌边,开始了这只有两个人的作战会议。
“以自由军中尉安妮·塞菲尔的名誉发誓,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内容,都是我自己认为真实的。如果是我无法确定或不知道的内容,我会特别说明。”
安妮说出了例行公事的誓言,摘下了自己军衔肩章上的第一颗十字星,插在右手中指的戒指上。这一誓言会触发与之绑定的魔法,魔法启动后,每个人都只能按照自己的誓言来进行陈述。这个魔法会保证,所有的陈述都必须是真实的,但不一定是所有的真实。
耐门只是把人称换了一下,照样重复了一遍。
“从正事开始吧。我想,你大概并不需要忙着去替换身体,那我们就该去议会报到,参加整编。”耐门建议道,“我们不能等到议会有了结论再赶去,那就太晚了。”
安妮点头表示赞同:“关键的问题是,议会以及福克斯元帅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我担心那会是两个互相冲突的结论。”
“是‘撤军’和‘坚守’吧。”耐门想了想,“在如此大捷的鼓舞下,议员们自然会倾向继续坚守城市。可是……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我想福克斯元帅不会这么判断。我的意见是,‘撤军’。伦尼已经不是一座适合防守的城市了。”
“你认为损失有多大,耐门?”安妮问道,“我对伦尼军的情况缺乏了解。”
耐门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保守估计,我们损失了超过七成的战力。几乎所有正规军师和除南三区之外的民兵师全被击溃,编制完全混乱,骨干军官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伦尼的防御工事,包括西侧和南侧各区在内,都遭到了有计划、有组织的破坏。大侦测网和传送定位点就不说了,原本没有损伤的内侧三道城墙已经爆破和工事魔法毁坏了很大一部分,帝国军用我们的火药和补给炸毁了我们的防御体系。而且……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而帝国恐怕还有。”
安妮接过了这个话题。
“如果是帝国军的情报,我比较清楚。他们有预备队。帝国主力军团在北侧还有一个支队,那个本来要去增援耶拿-布莱尼姆双重会战的大支队。我可以确定,帝国最好的魔法师和牧师都在那个支队里。”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他们调集了所有的魔法战力,用来防御我。”
这种表述已经丝毫不能让耐门感到惊讶了。“可以理解的判断。帝国在伦尼只有最低限度的魔法战力,所以昨夜才会被我们一举击溃。”
“让他们分散成几个集团,当初看起来是个好主意。”安妮苦笑道,“可现在……他们再来时,兵力只会有之前的三分之一。这意味着他们的补给可以支持的时间延长了三倍,而魔法战力只会比之前更强。我在北面的战斗中架设过一个简单的魔网,我估计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个天才今晚或者明天就会明白这个系统的基本工作原理。毕竟,比起从行星数据里总结运动三定律,从魔力流向中掌握魔网逻辑要简单得多。”
“换句话说……就算考虑到安妮你的力量,我们继续守卫伦尼的胜算也不到五成?”
“更重要的是,如果‘坚守’,自由军就会保留现有的权力结构。我们不仅无法成为伦尼的英雄,还会把自己的所有资源都赔进去。‘纯金’的力量对于个人而言是庞大的,但是对于像四共和国或柯曼帝国这样庞大的政治实体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听到这里,耐门突然插了一句进来:“而且,对一名上尉来说,他必须在体系混乱时才有机会,对吧。”
安妮惊异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赤裸裸的话来,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错。”
耐门总结道:“那么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必须放弃伦尼。”
“负面影响也会很大。”安妮提出了反论,“第一,在一次大捷,哪怕是惨胜的大捷后放弃首都要冒极高的政治风险。第二,放弃伦尼意味着整个联省权力基础的消失。在我们的时代里这发生过一次,不落之城伦尼陷落后,原本还在抵抗的南儒洛克、法忒斯甚至上意美亚都向帝国投降了。”
耐门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隐藏内容:“这是那个‘未来的我’干的?”
“是的。从结果来看,这保留了自由国家更多的战争潜力,并在最后的反攻到来时一举消灭了该地区内所有的帝国军。但是……前提是有人反攻。如果没有人反攻,那这些战争潜力就会被投入到精灵和东方的战线中去。”
耐门用手指在桌面上画着简易的地图:“也就是说,伦尼军的主力必须安全撤退到麦特比西河以南,并以英特雷和意美亚为中心重新组织抵抗。我想这会是福克斯元帅的想法,每个参谋都会如此判断。”
“真正的问题是议员们。现在还留在伦尼的议员,投机分子占了很大部分。昨晚这些人也许还打着在帝国当个爵爷的念头,现在他们一定会力主坚守抵抗,这样才能让他们接管死去同僚们的权势。”
耐门点了点头:“除非有人可以协助福克斯前元帅压制那些议员的野心。”
安妮用手指在空中一点:“那个人就是你,西方总军的耐门·索莱顿上尉,伦尼大捷的英雄。你不是伦尼军的人,他们之中不会有上司来夺走你的功劳。”
“是我们吧。”耐门纠正道,“有安妮你的功劳和力量,什么局势不能逆转?只要你出面表态,自然就能控制伦尼军。我确信每个连队都会向你效忠的,福克斯前元帅也不会反对。”
安妮摇了摇头说:“不,我不会去的。我现在这个威风八面的样子,老实说不太适合做悲情的战争英雄;你描述中的那个失去四肢……不,三肢,柔弱无助的可怜姑娘倒是更适合悲情的战争英雄这个角色。为了防止测谎魔法,你就对他们说实话吧,我正在前往英特雷去更换身体,当然,别说出所有的真话。”
“你不去吗,安妮?”耐门惊讶地问,“你才是那个拯救自由军的英雄。我一个人去了……怎么掌握自由军啊?福克斯元帅应该已经重整了不少部队,那里的校官甚至将官都多如牛毛,我不可能掌握住他们的!”
“你已经证明过你自己了,耐门·索莱顿。无论是在这个历史上,还是在我的历史上,你都是一个英雄。去把‘伦尼的英雄’这个称号变成事实吧。”
耐门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
“安妮,你会不会太信任我了?我一个人的话……”
“我信任的是你的能力。至于信任你本人吗……那要取决于你对另外一些问题的回答了。”
安妮话锋一转,接下来的问题直指核心。
“比如说,我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耐门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微的汗珠。但安妮并不打算就此停止,她要把她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还在路上的时候,薇伦修女就表现得她好像见过我一样。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从薇伦修女手里收了这枚勋章?”
她摆出参谋站在军用地图前的姿势,双手同时拍在桌子上。
由魔力水晶构成的左手力量比一般的手掌更大,硬度更高,在桌面上砸出了沉闷的响声,听得耐门浑身一颤。
耐门发现,安妮已经把桌面所有的活动板都关了起来,魔法阵已经重新变成了一张普通的桌面,更方便拍出响亮的响声。他默默地走到桌边肃立,开始陈述自己的答案。
“昨晚确实有人以你的身份到薇伦修女这里来了,她是黛妮卡。在耶拿军击溃了她的部队后,我们俘虏了她,但她通过伦尼传送点逃到了伦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冒用你的身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坚持在那一边不回来。然后我追着她去了图书馆,结果碰到了皇帝的偷袭部队。在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安妮的表情完全就像开军事会一样严肃,也没说她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是追问道:“那枚胸针是修女送给她的,对吧。我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耐门的表情也充满迷惘。“我也不知道。她只是把那胸针留在了房间里,我只好把她用来冒充你的军服和胸针一起收起来。”
“所以修女才觉得她是把胸针送给了我……我倒是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安妮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露出了微笑。“好吧,该你了。”
耐门走到桌旁,想学安妮一样把双手撑到桌上增加自己的气势,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撑下去。他稍稍放松身体,用一只手扶住桌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
“安妮,我想知道,你之前的昏倒,嘴里说的退场,还有‘这个身体已经是最后’……是指什么。我想那应该不是我理解的意思。”
虽然没能摆出进攻性的姿势,可他的问题丝毫也不缺乏进攻性。
“我本来应该说我没有欺骗你的……这也是事实。我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安妮神色如常地说着。
听到这样的表态,耐门忍不住瞟了一眼她的十字星指环。
令他惊讶的是,指环上的阶级星完全没有发光!
耐门愈发不能理解了:“都是真话?这不可能,可这个秘密基地,你的昏倒,退场,这些……都和这里的景象对不上啊。”
“可恶啊。”安妮咬了咬嘴唇,“逼着别人亮出魔术的答案是不道德的。我从来没有说过‘福利院的秘密基地已经被毁了’,我只说过‘在这里已经不可能更换备用身体了’。这是事实——因为我的备用身体必须在英特雷才能更换,我的备用身体当然不能存在距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
耐门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那,那些退场和昏倒呢?”
“我所有的句子,用的主语和隐含主语几乎都是‘身体’和‘这个身体’啊。‘这个身体’在伦尼不能更换,不就没有明天了吗?”
剩下的部分已经不用安妮再说了,耐门自己也能推理出来。
“可是这里有通向英特雷的传送阵……只要不知道这个前提,你的话就能被我理解成一个悲剧。所以你不告诉我这里有通向英特雷的传送阵。这确实是个魔术,别说我没用测谎魔法,就算我真用了测谎魔法我也识破不了真相。”
“而且,我也没打算隐瞒你到底啊。等出发之前,我们还是要用这个传送阵的。事实上,它不仅仅是一座传送阵。”
安妮的这句话引发了新的疑问。耐门隐约猜到了面前少女的心意,但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推理结果。他必须确认一下。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安妮?既然不是为了欺骗,那难道是为了……”
安妮低下头去,盯住自己的右手:“如果非要说出口的话……这算是一个测试吧?”
“测试?关于什么的……”
耐门知道自己知道答案。
他留意到,安妮的脖颈再次变得通红,整个身体似乎都在颤抖着。
“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顺便说一下,它也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安妮猛地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眼神清澈透亮。
耐门一时间哑口无言。
真是漂亮的反击,太漂亮了,他摸着自己右手的戒指这么想。
这才是她召开这个作战会议的真实目的。
上尉低下头去,看了看那戒指上的十字星。
说谎是没用的。她没能通过陷阱和诱饵得到的答案,可以通过巧妙的对质得到。他现在也带着测谎戒指。
可惜,你不该问的,安妮。你不该问我这个混蛋的,他想。
耐门·索莱顿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复,安妮的眼神立刻往耐门右手的十字星上飘去。
“这也同样是我的最后问题,我也想知道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你。”
耐门仍然说着,他的十字星当然没有亮。
“所以,我无法做出一个确定的答复。我以前以为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现在不知道了。相比于我所经历的一切……我已经无法知道什么是喜欢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配得上配不上你。对不起。”
这完全是真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安妮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左臂一滑,险些整个人都磕在桌子上。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最大的错误出在哪里。
“一个生活在启蒙时代的年轻男子,没有读过现代小说,没听过收音机,没看过电视,他当然无法判断“喜欢”的意义!笨蛋!安妮·塞菲尔,你是个笨蛋!“
在安妮的时代里,每个人,无论男女,都熟知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对一切的暧昧桥段如数家珍,所有的台词都可以是男人和女人们调情的工具。
可在耐门·索莱顿的世界里,不是这样的。这是个缺乏大众娱乐传媒的年代。
“按理说,我的下个问题本应是问你喜不喜欢我……”
安妮脸上的羞涩浓厚地就像要滴血一样,低下了头。
“……可是,喜不喜欢又怎样呢!”
耐门右手撑住桌边,闪电般地伸出左手。
他的左手覆盖住安妮的右手,掩盖住那枚测谎戒指的灵光,将她向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
安妮的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过重的水晶手臂揪着她的身体向前倒去。
“就当是对你这些设计的报复吧。”
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
“就算这都是你的陷阱,这个诱饵我也吃定了,塞菲尔小姐!”
然后,他将她的手又向前扯了扯。
两人的脸构成了一个绝妙的角度——
这次,耐门·索莱顿没有错过这个战机。
他果断地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嘴唇。
那不能算是一个深吻,可也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礼节式的贴唇吻或贴面吻。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那就是你会在恋爱电影结束时,看到的那种不长也不短,正好够放完主题曲的几个关键乐句,留下悠长回忆和绮思的爱吻。
那完全出于对方的意志,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更不是命运的捉弄。
安妮甚至搞不清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感觉上它是如此持久,超越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
实际上?实际如何又怎样呢。
*********
终于,耐门结束了吻,放开了她的右手。
安妮的右手就那么悬在空中,身体僵硬得就像雕塑一样,许久回不过神来。
“结、结束了?”
终于,她咳嗽着从唇缝之间挤出这几个字。
“嗯。就到此为止吧,我们都别再追究这些问题了。”
耐门摘下了她指环上的十字星,替她镶回她的肩章上。
安妮的脸又变成了深红色。吻了。他真的吻下去了。
可耐门这个混蛋又说他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个怎样的测试结果啊?
有些男人真是变得太讨厌了,安妮想。
而且,这种突如其来的吻……
她气愤地一把抓住了耐门的衣领,大声呵斥道:“混蛋!混蛋!混蛋!耐门你这混蛋!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你应该不是真的生气吧,安妮?”
听到这句话,一股青气在安妮的脸上一闪而过。
“我不是在生气!别干这种会增大自己风险的事情啊!你不知道这种行动之前的吻是很不吉利的吗?在电影编剧们的理论中,这种故事形态可是被称作死亡之旗的啊!”
“死亡之旗,是指大荒原那些亡灵的旗帜吗?为什么?”没有看过任何现代娱乐作品的年轻男子歪着头问,“一个吻和他们的旗帜有什么关系?”
安妮烦躁地甩开他的衣领,扭过头解释道:“不是一面具体的旗帜,而是说在这种事件发生之后,后面的故事就会急转而下变成悲剧,没准是生离死别。”
安妮低下头去,盯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行。这太不吉利了,我得做些什么。”
她在桌面上按了几下,整张桌面突然分开,露出了下面结构复杂的魔导回路。
“还好,我确实能做些事情。我刚才说过吧,地上的这个大魔法阵不是传送定位法阵。这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个基地存在的另一个原因。”
“我发现了。”耐门说,“它不是传送定位点和配套的传送法阵,那种简单法阵不会这么复杂难解的。它肯定不是这个时代的技术。”
“它是利用了奥术和神术的基本力量,结合了我们那个时代所有魔法学派的知识而构成的技术产物。这大概会是个很好的保险。”
安妮将左手摆在了侧面刚刚伸出的另一块金属板上,魔力的蓝光通过她由水晶构成的左臂,渗透进桌面的回路,以及地下的魔法回路之中。
“或者换一种说法,它就是奇迹。”
她静静地说着,右手在旁边新浮现出的几块隐藏金属板上绘画着魔纹。
“你可能知道,在这个时代,有一派魔法理论认为魔法的力量来自一个绝大的力量存在,也就是根源(Root),由以太(Ether)进行传递。他们试图发展一种能够代替其他所有魔法理论的理论,也就是‘万有理论’。”
耐门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他们的领军人物好像叫……对了,勒内·笛卡尔,不过我听说他几年前已经死了,死讯传来的时候扎尔特老师还感叹了一番。”
“在我们的时代,这个派别被称作‘根源学派’或‘法忒斯学派’。他们衍生了很多扩展理论,其中的激进派别主张除此以外的一切魔法理论都是幻觉,还有很多魔法师以‘到达根源’作为自己的理想——你大概也看过类似题材的论文和小说。他们试图推演出一套公理,把所有的魔法统一到一样的逻辑框架之内,证明魔法、神术、真名、东仪、道术甚至超能力等所有魔法和类法术系统都有着相同的来源。但最终,以太论在19世纪上半叶被新的发现和理论证伪了,你不可能构造出一种完善的理论来代替所有其他的魔法理论。不过,他们留下的理论和研究成果成为了魔网技术的基础。”
魔力水晶和贵金属雕版都开始发光,魔法阵开始工作了。
“以太论不是万有理论,魔法的理论不能统一,但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理论全部公开出来。只要有这种力量,你爱树多少死亡旗帜就竖多少!就算整个故事都滑进了深渊,我们也能把它从命运女神那里拉回来!”
房间顶部的通气孔全部展开了。
巧妙组合的反射镜将午后的阳光导入了这座大房间内,那些浮尘似乎也附带上了魔力,变成了细小的彩色魔力霜晶。
“让我来介绍一下‘根源真名阵列’(RootNameArray),以及其为核心构成的‘以太魔网’(Ethernet)。如果你懒得记忆这些名字,也可以管它们叫做‘人造的奇迹’。”
耐门屏住了呼吸。他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名字在闪动着,但那些名字瞬间又消失了。
他明白过来,这些文字代表着他对世间万物的理解;而附近闪动的文字则是他有可能获取的扩展知识。他不能一直看到那些文字,但如果他想要继续了解,却可以顺着他们向更多、更深奥的知识继续前进。
“它能协调魔网的工作权限,判定魔法的工作形式,以及授权法师通过魔网使用他甚至还没有掌握的陌生魔法。有它在,你就可以使用我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代替以我为中心的临时魔网,把伦尼的魔网变成一个永久的、中立的、自由开放的结构。不,如果有一名和我同样力量等级的牧师配合,它甚至可以在整个世界建起魔网。”
“这、这种事情也能做到吗?”耐门感到不可思议,“这是说……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魔法师都要重新学习怎样使用魔法?这等同于和全世界为敌,太危险了!”
“不,它和临时魔网不同。临时魔网是以一个高级法师的世界为中心的网络,而以太魔网是以所有高级法师及他们的世界共同构成的网络。人们能够使用更强大的魔法,作为代价,他们的魔法也要和周围的人共享。”
耐门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再也没有‘魔法的秘密’了。我们的魔法不再是‘奥术’了。只要你掌握了方法,足够努力,就能学习到任何魔法?”
“也包括神术。我的妹妹认为我们不可能把这个魔网架起来。我也曾经这么认为。但我觉得,现在我应该能把它架起来了。我所需要的奇迹,已经实现了。”
安妮低下头,用右手在桌面上绘制着魔法阵。他左手的蓝光源源不断输入到魔法阵的回路之中,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因为,我们超越时代的相遇,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瞳孔和手臂中魔法光芒的颜色变幻不停。
一开始所有的光芒都是蓝色的,然后多了绿色和青色,接着是黄色和紫色,再然后是橙色,最后是红色。七种颜色的光芒构成了彩虹一样的美景。
魔法是美丽的。因为它是人类最好信念的结晶,是文明成就的总和,是科学和哲学王冠上的明珠。耐门以前总听其他法师这么说,但对这些并没有实感;对他来说,魔法原本只是用来挣扎谋生的一种手段。
现在的他,望着这个景象,平生第一次感到了魔法的力量,以及自信。
如果有这种魔网的支撑,他觉得自己能做到。
他能得到整个伦尼军,以及他真正想要的力量。
“那么,我出发了。我会得到我的军队的,安妮,我如此相信。”
“在你回来的时候,世界也将拥有魔网,我的英雄。”
在这光芒笼罩之中,耐门走进了传送定位点。
他听到背后传来安妮低沉的咒语声和命令声。
“以我,安妮·塞菲尔之名,征用伦尼临时魔网权限。”
他听到她这么说的同时,感受到了传送魔法的力量,和周围魔力的所有结构。
“真奇怪,为什么我之前会觉得这很难呢?”
耐门·索莱顿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这种大局在握的感觉。
他不再是被命运和巧合操纵的人,不再是冒名顶替别人的功劳的假英雄,不再是浑浑噩噩在乱世中挣扎的人。
这就是力量了吧,他想着,消失在了传送定位点里。
然后,是他没有听到的部分。
“那么,邦妮,我现在需要你的奇迹。我早就说过,现代的魔法师们不能没有魔网。既然咱们迟早得建个网络出来……不如就现在吧。给你两个小时,解决你那边的技术问题。虽然有点乱来,但我想你应该能做到的吧?”
那是魔网时代的第一条信息。
那也是旧时代的结束。
魔法不再是“神秘”的技术。
一个人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的新时代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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