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人们疯狂地喊叫着,仿佛在发泄对前线战况的不满。自由军的气势为之一馁,第七旅重新稳住了阵线。
“可惜,我只知道自由军的战例……要是当初他也讲些帝国军的就好了。”
黛妮卡忍不住又想起那个每天晚上给自己讲从图书馆看回来的自由军战例的少年。索莱顿讲的时候,她只是出于礼貌听着,幸好天生的记忆力让她记下了那些在当时看来没什么用的东西。
现在的他,究竟在自由军那边干什么呢?
她不再想那么多,只是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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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刻,耐门·索莱顿正透过单筒望远镜,静静地望着战场。
他看着督军旅的黑旗们从侧翼重重地扎进了进攻部队的旗帜当中,己方的几条战线已经开始摇晃了。
他看着有数量优势的自由军狼狈地安排第二条防线,勉强抵挡住了敌方的攻势。
他看着费戈塔旅展开了总突击,从侧翼截断了第二条防线,并引发了大规模的后退。
他看着后退变成了溃退,右翼有成排的新兵丢下了武器开始掉头奔跑。
他看着费戈塔旅和督军旅的军旗合并在一起,局势再也没有哪怕一丝要转换成胜势的迹象。
索莱顿上尉打消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下达了命令。
“展开战旗!”
站在他身后的恶魔安妮把旗帜从肩上放了下来,却没展开:“你来还是我来?”
耐门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接过战旗的旗杆。这是他赌上生命和所有运气的时刻。这是他的荣誉。
“挺沉的。”化身恶魔好心地提醒着。
旗杆确实很重,但勉强还能接住。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一边羡慕着化身恶魔的强大力量,一边将旗杆重重插进地里,手腕一抖,放开了系住旗帜的绳索。
随之飘扬在空中的,是一面布满了弹洞还被烧掉了一半的红色旗帜,上面没有任何惹眼的图案。
之前大家本以为这支不到一千人的部队就是一支普通的预备队,但当这面旗帜展开时,所有的目光都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那高扬着的,不就是共和国元帅的‘自由旗’吗?”
不止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第一次自由战争中,这面“自由旗”曾在伦尼上空飘扬七十三天,作为自由军的象征,从一名元帅传到下一名元帅的手里。原旗早已朽烂,但它上面弹洞的分布和燃烧留下的断边,都被后来每一面元帅旗继承了下来,自由军军徽上的纹路也出自这面旗帜上的断边。
它不是自由军军旗,也不是一般的指挥旗,却是只有共和国元帅才能使用的辉煌旗帜。它的飘扬,就意味着自由军最后的英雄,肯格勒的狡狐已经光临了这一战场。
耐门扶住这面战旗,感到有些目眩,有种自己手中握的就是整个自由军的错觉。
孔提·福克斯元帅从第三次自由战争一直打到这第五次,一辈子打过的苦仗、恶仗谁也算不清。虽然只是面旗帜,但它本身就是权力,就是希望,就是自由军的脊梁。
见到这面旗升起,有的军官直接羞愧到流下泪来:“因为我们的临阵脱逃,已经要逼得您亲自出来重整队伍了吗,阁下?”
或许士兵们不太清楚,但军官们都知道用总预备队来重整溃兵是个危险的决策。一旦溃兵冲破了方阵,长矛、火枪都会完全失去他们应有的威力,指挥链也会彻底断裂。为了他们这些人……元帅居然摆出了自己最后的战旗!
自由军溃退的势头停住了。军官们停下脚步,痛悔着自己的懦弱。不止一个人站了出来,“以我为中心列阵!”的喊声此起彼伏。
刚才眼看就要彻底崩溃的自由军,竟然强打起精神,在这面旗帜的鼓舞中重整了队列!
几个已经溃散的连队望到远处的旗帜,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对着正在前进的帝国军发起了自杀性的反冲锋,用生命为逃跑的人争取了时间。已经在慌乱中丢了武器的士兵们也放慢了脚步,开始左顾右盼想要找些武器重新投入前线。
有哪个军官没有私下里期望着过自己的旗帜也能有这种效果?有哪个军官不想成为这面旗帜真正的主人?
耐门摇了摇头,停止了对那些绝望英雄的敬佩,悄悄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而在战场上要活下来,从来就只有一个办法:杀死所有试图杀死你的敌人。
他紧握住旗杆,开始下达早就准备好并录在传令魔法石里的命令:“绕过这面旗帜侧后重整!绕过这面旗帜侧后重整!”
其实不用他这句命令,士兵们见到这面旗帜也会开始重整。
从前线溃退下来的自由军士兵们喘着气,停住脚步,望着在这里紧急布署预备队的总部军官们。
那些退下来的士兵,大多两手空空或是拿着不能用的火枪,就连军官里也有很多把自己的佩剑、手枪丢掉的家伙。有些极端的家伙,甚至把自己装着药水和法术材料的武装带和军衔都扔了。但在这面元帅旗下,就算是胆小鬼也会被激发出几丝勇气来,重新攥紧拳头。
接着,他们就会看到会向他们下达命令的那个人。如山般的各式新旧火枪、枪矛、大剑、大盾堆积在地上,堆积在这个家伙的身边,封住了往后撤退的道路。
“报告你们的军衔和所属部队!按连队和出身地重新整队!所有编制重整,重复一遍,所有编制重整!这是元帅阁下的命令!”
人们重复着的命令,是出自一个参谋军官之口。
溃兵们看到,那个年轻的上尉孤零零地站在战旗之下,一个人扶着那面元帅旗。他肩上挂着上尉的军衔,手臂上是总参谋部的识别标志,胸前挂满了勋章和战役章,就站在那插着军旗的小土坡上,就像他是在参加胜利阅兵一样。
不怕死的年轻人,很多人这么想着。难道他没看到前线军官们的下场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手对溃兵很有效。看到元帅旗,看到没有摘下全套识别标志的军官,他们心中的慌乱逐渐减轻。是啊,看起来军官还没死光呢,元帅也还很有信心,我们为什么还要逃跑呢?
“把伤兵后送!武器丢失或者损坏的人在这里领取新的!”
这面旗,这身装束,这种显眼的位置,站在那里的这种姿态,他简直就是在向敌军的指挥官们示威。向希德示威。
“敌军最后的预备队费戈塔旅已经动了!三十分钟内,我们就要反击!现在休息!”
耐门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所有的魔法军官、指挥军官、临时军官、士官和老兵们也重复着他的命令。
每个人都知道,在这军队总崩溃时的每分钟都是重要的,谁快谁就能赢。如果帝国军的追击部队先打了进来,那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片土地上;如果是他们先重整了溃兵,甚至有可能夺回这一度失落的胜利!
令他惊讶的是,敌人并没有趁势突击,而是停在了两百米外,任由双方的魔法师、狙击火枪手和炮兵进行不会造成太大伤亡的远程对射。
在敌方的中左翼,也就是他的中右翼方向上,那两面指挥旗凑在了一起:费戈塔人的和安全部的。
“你怎么看对方的停留?”虽然明知身边不是安妮,而是安妮召唤的化身恶魔,耐门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有着美少女容貌的生物耸了耸肩:“如果从恶魔战略学的角度来看……这个行为的解读是‘他们有信心能捏断我们的脖子’吧。”
耐门的求知欲又发作了:“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能讨论一下恶魔战略学的问题吗?”
“我不太擅长,你可以找我的召唤主。我交涉的时候发现她脑子里有相关的知识,只是她不肯用那些来付账。”
而在对面的帝国军阵列中,两名指挥官也在交谈着。
“这次我们安全部可是欠了大小姐您一个人情呢。”希德好整以暇地擦净了右臂法杖上沾满的血迹,同刚刚到达的黛妮卡闲聊着,“日后安全部一定会回报的。”
黛妮卡没有把自己的焦急显示在表情上或是语气中:“阁下,您看我们该继续进攻了吧?要是自由军重整了队伍,我们就又得面对一场恶战了。”
“在那之前……他们应该是正占着战略优势的一方,对吧?我们的后续部队被截击了。”
“没错。”黛妮卡当然也知道目前的情势,“被他们的高阶法师们截击了。”
希德指了指远处的元帅旗:“然而,如果这是真的,为何福克斯还要这么拼死战斗?从旗帜来看,这可是对方最后的预备队了。如果是我指挥,就会依托着营地固守,直到把战斗拖入到巷战阶段为止。布莱尼姆的自由军当然是占着优势的,他们可以胜利后回援。”
黛妮卡愣住。“我猜,您不会是想说‘我们的部队并没有在被他们绊住,这都是本大臣麻痹对手的计谋’吧?”
“这个玩笑不错。”希德微微一笑,“当然,还有种可能性。克拉德的军队已经被费戈塔人消灭了,他们知道自己也没有后援,才会拼死战斗。你相信吗,大小姐?”
“如果克拉德的军队这么好对付,我们早就应该赢得这场战争了。”黛妮卡想了想,“那如果是他们明知南线拖不住我们的大军呢?”
希德摸着右手的法杖回答道:“如果我没有和对方交手过,大概也会得出同和你一样的结论。我相信,就算对方只有那一个法师,我们也无法正常维持补给线。”
“这太不合理了,”黛妮卡愈发不理解了,“那除非是孔提·福克斯和整个耶拿的自由军都根本不知道南线被切断的事情……”
“就是这样了,他们不知道。”
希德对着黛妮卡点了点头。
“剔除一切的不可能后,这就是真实。南线那个女人,她有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理由。而我知道她是谁。”
黛妮卡留意到,在说这句话时,安全部长那只苍白的左手似乎攥紧了。人人都知道安全部长在近期的一次事故中失去过左手,却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事故。
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是一个他终将交手的宿敌,一个比玛姬雅·维里可怕百倍的女人。她是他见过最可怕的女人,在安全部长所有的敌人中,她也能排到第四名这个可怕的位置。
“一旦对方的元帅旗倒下,你就发动总攻。”希德激活了自己的魔法披风,让防御魔法的光芒笼罩自己全身,“就算孔提·福克斯重整了队伍也没有用。”
希德不会像之前一样妄自尊大了。在布鲁托·卢瑟从南侧战线返回他自己的军队之前,他也不会再与她交手。
面对比自己更强的魔法师,他会准备好一切,在完好的状态下迎战她,并收服那个可怖而强大的灵魂。再然后,他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去接受他应得的领土。
“在现在的耶拿,没有人能挡住我。我将会取下那面旗帜——”
在黛妮卡听来,希德·纳瑟的声音冷得如同冰霜。虽然身处盛夏的烈日下,她也能感到那掩不住的寒意。
“来结束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