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利最大的世袭贵族才是我们的敌人。遗憾的是,这些人并无同样的宽容,他们用尽一切办法,试图让那些血流成河的日子重现。就在此刻,那些背教者和叛国者仍然试图控制你们。他们正在怒斥着你们,试图让你们远离正确的指引。不,不要遵从他们!忘却那些对上级的愚忠吧,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独自思考,询问你们内心最深处的良知!”
邦妮知道自己在用着很危险的武器,但却别无选择。首先,是竖起一个共同的敌人作为靶子……
“我看到,那些正教徒已经到了司令塔的脚下。我看到,帝国第四军的士兵们已经渡过了奥斯河!是他们阴谋杀死了斯蒂尔堡的司令官,准备和叛徒一起接收这座要塞。这座属于自由的要塞!这座我们的前辈们用鲜血夺取的要塞!这座象征着百年苦战和牺牲的要塞!我们怎能将这座凝聚了自由军光荣的要塞交给帝国?你们能容忍这一切吗?!”
她在这里顿了顿,向着尼古拉轻轻挥了挥手。暗影法师会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枪对着室内的俘虏们晃动。
大家立刻很识趣地高喊起来:“不能!”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整个要塞一起在呼喊。
邦妮立刻接上:“是的,不能!我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的荣誉,相信你们的意志!我看到你们站起身来,同隐藏在我们内部和外部的敌人战斗!无论你们是隶属于律修会、朴修会、自省会还是协约会,无论你们是新教徒、旧教徒还是唯一神教徒,都问问自己的心!思考一下,在过去六个月当中,这些正在命令你的人做了些什么?思考一下,他们的所作所为,真的符合自由军的军规,或是一个人的良知吗?他们公正地对待你们了吗?他们给予你应得的了吗?思考吧!如果答案是‘不’,就不要遵从他们!”
尼古拉适时地进行了第二轮手枪威胁。“不!不能!决不能!”的喊声比第一次还要雄壮。
邦妮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语气愈发激烈:“凡是试图践踏你们自由的人,都将会被教会逐出,被共和国政府逐出,因为他们背弃了他们的誓言。在忠诚和服从的美德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美德,那便是你们的良心!共和国师的各位,你们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乡、信仰和自由才来参军的,对吧?你们不是为了你们长官个人的野心而战斗的!拒绝他们的命令,缴下他们的武器!不要惧怕他们,这些叛国者的首领皮克特将军已被处决,不会有人为此追究你们的责任!”
在任何军队中,都至少有一半长官不受下属爱戴,邦妮很确定这点。她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一支军队不是靠军官的体罚和残暴来维持的,也没有一支军队的军官是不贪污军饷的。只要给这些单纯士兵们足够的大义名分,他们的行动就会混乱,不再那么盲目地去执行命令。再之后,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导火索,激起他们的热血和自尊心……
“在此刻,所有的敌人都联合在一起,试图扼杀我们的反抗。在此刻,所有的恐惧都集合在一处,试图让我们不战而降。敌人在我们内部,也在我们外部!以我执主教的名义,我授权你们惩罚一切敢于抵抗这次接管的背教者和叛国者!所有忠于自由的部队,升起你们的四色十字旗,停留在你们的岗位上,坚守你们的职责!”
邦妮一扬手,一面巨大的四色十字旗撒出司令塔外,迎风飘扬。
“任何人都有权处罚那些人,哪怕他们是你的顶头上司!这个授权的等级高于军法,高于民法,高于一切世俗的法律!今天无论你们做什么,都会得到宽恕!倘若有谁试图命令你们抵抗这次接管,擅自集合你们,你们要坚决反对他们!再重复一遍,忠于共和国的各部队,服从接管,升起旗帜!”
慢慢地,一面又一面的旗帜升起,伴随着止不住的枪声和呐喊声。火光和黑烟开始在斯蒂尔堡内外浮现,看起来就像某种信号。邦妮注意到,最近的几个兵营都没有升起旗帜。她的手在城壁上轻轻敲击,轻声念出着解除扩音魔法的秘语。
“果然和平接管是不可能的啊……希望时间还够。”邦妮听着枪炮声,向欧根将军的司令部送出求援书。
*** *** ***
“说得不错呢。如果真的能靠演说和煽动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可惜没这么容易解决吧。”
听着自己妹妹的演说,安妮探出头向走廊尽头的司令塔门厅望了一眼。走廊内几道用来防御的铁门都放了下来,只余下几条仅够一人侧身穿过的缝隙,能勉强看清其中的局势。
几十名士兵刚刚从司令塔外冲进来,制服了司令部卫队。这些人在七八个军官的率领下紧张地集合在一起,看上去正在列队。
“不要听他的蛊惑!我亲眼看到这些人杀死了我们的指挥官,控制了司令塔!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一名军官大声说教着,其他军官则控制了所有的出入口。这队人马穿着各种颜色的军装,以黄色居多,其他颜色也不少,看起来像支拼凑起来的部队。几名士官端着火枪,把守着正对着他们的走廊。
安妮低声抱怨着:“我们在这塔里上上下下才凑了二十多条枪,敌人倒是轻而易举弄了一个连。他们迟迟不进攻,打算把我们堵死在这里吗?”
耐门纠正道:“看军服恐怕不止一个连。剩下的部队大概被派去镇压打算响应我们的军队,或者更糟……”
“去打开大门迎接帝国军?这是逼着我们进攻啊。”安妮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枚子弹压进自己手枪的弹夹,对着大厅虚瞄了一下,摇摇头又放下枪,“不行,距离太远了,中间还有障碍物。这地方明显被设计成肉搏用。有什么计划吗?”
耐门目测了一下那条弧形走廊的长度,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唯一的道路吗?如果能在这里发动一次佯攻,再从大厅对面同时进攻的话应该会好很多。不过,我们还没控制对面那半个司令塔……”
“没关系,这主意不错。用我的枪,你负责组织佯攻。”金发少女将手枪交给他,自己的双手上泛起了魔法光芒,“我来想办法安排主攻。”
耐门接过银色手枪,摆弄了一下保险,发觉枪机的结构和他所知道的大不相同。“这其实不是魔法枪吧?里面应该是机械结构在支撑,看起来很精密。”
“魔法不能提供太高的速度。膛线和枪身上的咒文可是不折不扣的魔法产物。光靠特殊子弹来对抗魔法防御,威力毕竟还是不够的。”
安妮从他身边退开几步,用右手食指按住耳垂,低声说着些什么。她的嘴唇动得又快又急,耐门知道这是一种中等难度的秘密联络魔法。他也能猜出她在联络谁。很快,司令塔门外传来的爆炸声和敌人军官的吼声证实了他的猜测。
“敌人在从塔上投掷手榴弹和燃水!去拖抛射炮过来!”
十几个人跑出门去,一阵枪声和爆炸声后又退回来。耐门和安妮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想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那就动手吧?”
耐门悄悄地挤过第一道铁门,瞄准第二道铁门,扣动了“灭法者”的扳机。突如其来的巨大后坐力让他退后了三步,撞在第一道铁门上才停下来。“灭法者”的子弹威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它连续穿透了剩下的三道铁门,在每扇门上都留下了巨大的锥形空洞。人们的视野开阔起来。耐门卧倒在地,高声命令道:“齐射!”
所有的士兵都举起枪来,透过空洞向大厅射击。安妮更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连弹出十几枚魔法飞弹,那数量看起来就像有一个连队的魔法师在提供支援。把守走廊正面的士官眨眼间就倒下了三名,其余士兵也有十多人被这暴雨般的攻击打倒。
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坚定的命令声。这不是刚才那个演说的人,这个声音有力得多,它甚至压倒了枪声。“敌人火力强悍,启动通道内的陷阱阻挡!”
通道内的魔法陷阱应声发动。触发钢丝线被拉断了,在铁门之间突然出现了火焰之墙。这些火墙持续燃烧着,阻挡了双方的攻击和视野。耐门连滚带爬地逃出走廊,几根触发线的残骸划破了他的军服。
“陷阱太厉害了,这条路恐怕不行,安妮!”
“没关系,我还怕他们没有复杂陷阱呢。有没有什么够长的工具?木棒、铁棒、长矛都行……”安妮环顾四周,在刚刚赶来的卫队手上发现了她要的东西,劈手夺了过来,“啊,这个也成。”
“你要拿它干什么?”见到安妮手中拿的东西,耐门愣了一下,“那个很重要……”
安妮将那东西交到左手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站到走廊侧面,比划着通道的宽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为了架设陷阱,这里都是后封上的,没有金属也没有反魔法结构呢。面前的坚石啊,变回其原本的形状……”念完咒语,她的右手,在墙壁上重重的一击。“液化(Liquefaction)!”
这个五段魔法本身的难度不算很高,但很少有人能让要塞般巨大的物体液化。她在墙壁上硬开出了一条道路,一条由泥封死的道路。
安妮将左手拿着的东西平举起来,右脚尖轻轻点地,又念了另外两个咒语。
“风啊,翱翔吧……漂浮(Levitation)!旗帜,飘扬吧……活化(Animate)!”
少女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正对着那不算宽敞的入口。
就像一阵风般,安妮·塞菲尔少尉的身影从这条人工造出、只有她才能通过的走廊中吹了过去。
她双手执着的是共和国师的战旗“四色”,这面色彩斑斓的旗帜自行快速舞动着,看起来就像正准备突击的空骑士。
整面承重墙的二分之一液化了,这些液体混合着剩下千万斤的泥沙一同冲出,吸引了所有第一师士兵的注意力。
紫色和红色的魔法飞弹就像雨点一样落下,夹杂在沉重泥沙的冲击之中,打穿了守军军官们的魔法护盾,将他们临时组织起来的指挥系统敲得粉碎。红色的身影自泥沙中降临,就如会带来噩梦的天使——虽然脏了一些。
失去了法师主人的控制命令,走廊里陷阱的燃烧也停止了,耐门和赶上来的其他士兵急忙跟了过去。
他们看到门厅内积着半人多高的厚泥,角落里面还堆着一座泥沙山。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丢失了自己的武器,丧失了抵抗能力。安妮的金发和红色军装全都被灰黑色的泥水染过一遍,她扶着被血和泥沾满的“四色”战旗,傲立在泥沙山的顶端。
或许是错觉吧,但耐门确实觉得此刻的安妮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那是只有安妮·赛菲尔才能做到的作战方式。她始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用所有人预料以外的方法打破防御,将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
事实上她只在那里停留了一刹那,但耐门总觉得那身影在那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见耐门他们赶来,安妮抹掉唇边的污泥,大声喊道:“小心脚下,把昏倒在泥水里面的俘虏先拉起来再说……”
但她没能说完这句话。有人已经隐藏了很久,只等着她开口说话、无法吟诵咒语的这一刻。
“盟约仲裁者,血线形态!”
是之前那个坚定的声音。早已埋伏好的无数银色金属线从泥山中跃起,从四面八方斩向安妮。
“安妮!”耐门惊呼出声,反射性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结局。他知道切斩线这种罕见的武器,这种容易隐藏的武器是刺客的最爱。只要一根切斩线,就可以割断人类脆弱的喉咙——而斩向安妮的这些切斩线密集到可以反射火光!
“铿”地一声巨响传来,人们目瞪口呆。
所有的金属线都停在了安妮皮肤外侧,没能将她斩成两段。她的身体被这些银线缠绕起来,变成了人形的银茧。她的双臂都被困在这银茧中,动弹不得,能用的魔法无形间少了许多。
“钢化皮肤?触发魔法?真可惜,我们是敌人……”
操纵着银线的伊奥奈特·哈特曼从泥水中站起身来,他两手食指上的戒指连接着那些银线。他毫不犹豫地一抖手腕,银色的电光顺着银线延伸过去。安妮闷哼一声,竭尽全力与这道电光对抗着。
“新大陆的首席主教?!他是帝国人!”耐门想不起这人的名字,却记得他的身份,他毫不犹豫地举枪向他射击。
刚刚见识过这子弹威力的伊奥奈特不敢大意,双拳紧握,低喝一声,浑身肌肉隆起。很难想象,他那又高又瘦的身体中隐藏着如此磅礴的力量。
“不要小看神的恩典!这一次的对决,是你们输了!”红衣主教大喝道,两手用力向外一扯,“别以为靠钢化皮肤就能挡住仲裁者!”
在这无可抵御的力道之下,所有的金属线都被扯了回来,在他身前构成一道密密的弧形网,拦下了耐门的所有子弹。在拦下所有子弹之后,那些沾满泥和血的金属线重新被拉直,回到了伊奥的食指之间。
耐门猛然间意识到那些被拉直的血线意味着什么。那道银色电光只是诱饵,诱使对方去对抗麻痹的诱饵。真正致命的攻击仍然是在银线本身上——
和他们几乎一样的间接策略。高级法师之间的对决不是数字游戏,而是反应、技巧和技巧的比拼。
“不……不可能。塞菲尔少尉?安妮!!”
没有回应。任何人被上万条金属线切割成肉泥后都不可能有回应。泥山的顶端已经被鲜血浸透,那些血和尸体的残骸已经混进了泥里,无法区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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