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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形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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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之后会有灵魂存在,对吗?我会去哪里?我死后还可以听见、看见吗?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只是灵魂的形态也好"他越问声音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麼样,我从来没有去看过。"周影对于鬼魂什麼并没有特别注意过,当然也对死后世界没有什麼了解,他如实回答:"但是我知道并不是每个生命死亡后都会有灵魂保存下,即使有,也不一定可以保留生前的记忆,大部分只是些无意识的灵体而已。"周影看着一个这样的灵魂正从自己身侧飘过,轻轻侧身让他,以免自己身上的妖气侵蚀了他,使他无法顺利投胎转世。

    这种棉絮般的灵魂,医院中有许多,几乎每个楼层都有他们飘荡。那些专门收集灵魂的鬼差神使们似乎对他们也不甚感兴趣,往往懒得去收拢他们,有许多就那样像灰尘一样漂浮著,最后一天天地消散,归于无形。

    "怎麼可能这样!"少年听了他的话叫了起来,"人死了之后不是都有灵魂嘛!就像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一样,人死了不是会变成他那个样子吗?"

    周影摇头:"他那样子的鬼魂是很罕见的,我这麼久以来也只看见过两个。"

    "多久会有两个?"少年生出一丝希望,他认为周影是在说来到医院以后看到了两个。

    "三百年。"周影还是如实回答。其实以前的岁月中,他不一定未曾遇见过江榕他们那样的鬼魂,只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人类身上,从来不去留意他们的死亡罢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人死了都是有灵魂的!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鬼就是人的灵魂!

    ""不是那样,鬼魂和灵魂并不是一回事"周影还想要详加解说。

    少年的尖叫声打断了他:"不是说灵魂是人所有记忆、所有情感的载体吗?人死了怎麼可能变成什麼意识都没有的东西!如果灵魂都变成那样,人还能剩下什麼!还能剩下什麼!我的一生都不算是什麼!你说!你说啊!你说啊!"他高声叫嚷著,双手用力砸著病床,不锈钢床体居然被他已经如此瘦弱的身体砸出了"匡当"巨响。"不会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我不甘心!不甘心!"他的喊叫声惊动了病房外的人,不一会儿他的母亲和护士一拥而入,一起安慰他、制止他。赵凡发现,周影已经不知何时如同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了!

    他一定是在骗我的,人死后不可能没有灵魂的!

    赵凡一遍又一遍得在心底重复著这句话,直到母亲小心翼翼地劝他:"凡凡,躺下歇歇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强行嚥下喉间的哽咽,吸吸鼻子,在脸上挤出笑,容光焕发地说:"好,我没事,只是作了个挺吓人的梦。""你这个孩子叫得那麼大声,把妈吓了一跳。"母亲也摆出笑脸,摸摸他的头发,"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好得快,才能早点出院。"母子两人相互隐瞒著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这种比哭泣更加悲伤的气氛在病房中弥漫著,连隐身在影子中的周影,也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身体,悄悄出了病房。

    "他不怕死亡,却很害怕死后没有灵魂。"

    周影对出现在身后的林睿说。他对这种事情很是不明白,但又希望了解人类的每一个想法。

    林睿耸耸肩。他虽然经历过幼年丧母的悲剧,自己也好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是他对于死亡并没有什麼深刻的想法,甚至对于灵魂什麼的,也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不管他多麼聪明机灵,心性上毕竟还是个孩子。

    "南羽在跟人争斗,你还在想这些。"林睿往病房里瞟了一眼,但是现在的赵凡已经完全变了形,他并没有发现这个就要死去的人类少年的长相有什麼奇怪之处。

    周影知道,一但南羽与敌人动手,跟在她身边的林睿鬼使们就会立刻飞出去报信,报信的对象除了林睿,还有木鱼和尚等人或妖怪。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帮手,都是刘地离开之前就安排好的。

    "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是为了什麼?"周影喃喃自语,前来找他报仇的妖怪们的理由可谓是千奇百怪,有些事情他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作过了。

    "你还真是不管你了,我去给南羽帮忙"林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地往楼上冲去。

    周影想了想,却再次回到了那间病房中。

    季墨慢慢地走向医院。

    医院楼顶上的战斗已经蔓延到了天空,各种法术的光芒闪耀著,使得立新市的妖怪或特殊人群们都明白现在还是少去这个区域为妙,所以这家医院方圆数十里内,应该没有几个妖怪出没了。

    季墨边向前走边想,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像自己一样,想要趁著南羽分心争斗的时候,进入医院找周影?如果有的话,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既然现在南羽在跟人家争斗,就说明周影还活著;周影还活著,就说明没人成功。

    季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麼关键的时刻,怎麼还会有心情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当季墨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走上医院的台阶时,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你想要看病的话,请稍后再来,现在南羽医生没有空。"季墨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与自己有著五分相似的男子(都变成最普通常见的模样,相互之间自然也就有些相似了),耸耸肩:"你是周影的朋友?没想到他还真有几个愿意帮他的朋友。不过谁教他是刘地的朋友呢。刘地杀了我的朋友,我又打不过他,也只好拿他的朋友来出气了。"苏合摇头:"我不是周影的朋友。刘地对我有恩,我这次是来报答他的。"

    苏合已经盯著季墨好几天了,同样地,季墨也早就发现有个人在盯著自己。现在终于见面了,却发现对方竟然也是冲著刘地来的。说起来,周影也真是无辜,口口声声来找他报仇的"仇人"中,十个有七个是冲著刘地,还有三个则是火儿造的孽;周影自己平时算是个老实人,结果因为交友不慎、教子不严,要来承受这种后果。

    季墨一言不发,对著苏合就是一掌;苏合自然立刻还手,两个人就在周围人类的眼前打成了一团。可是当医院的警卫们接到有人在医院门口斗殴的消息、匆匆赶来时,眼前却空无一人,倔连那些本来在看热闹的人们,也说不出那两个打架的年轻人是什麼时候不见的,又去了哪里?

    苏合与季墨你来我往地交战,这同时他们都十分注意上方的动静。斗了一回,忽然发觉上方的争斗已经结束,于是不约而同地分开,扬起头往上方看去。

    一道黯淡的妖气向著远远的天际快速划去。

    季墨知道这代表南羽取得了胜利,于是他不再与苏合纠缠,转身就走,而苏合也没有停留,跟著他走往接到的另一头。

    "你怎麼不回去邀功庆祝。"季墨不无嘲讽地说。

    住在立新市的妖怪都知道,如果与刘地他们一夥打好点关系,在这里的生活就会轻松安全许多,这个苏合这次主动为刘地出头,除了报恩,也不见得就没有讨好的意思。

    "我尽量不和他们有什麼牵扯。"苏合懒洋洋地说。刚才的争斗让他有些疲倦,这些年懒散惯了,真是不习惯与人动手。

    "哼"

    "要不是刘地那次多事,现在我早就到了我弟弟家了"苏合有些感叹。本来想要到弟弟家长住静修的,因为刘地那次出手相助,使得自己不得不留了下来。自己家族的祖训就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既然受了他的恩惠,不报答他怎麼走。

    "你不用跟著我,刘地杀我朋友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只要有机会,我还会到这里来的。"季墨跃入地下道不见了。

    "彼此彼此错过这个机会,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停留到何年何月呢?!"苏合喃喃说著,也往上一跃,攀附在墙壁上,转眼不见了。

    "有三四个妖怪想要趁你和那个家伙动手时溜进医院里,已经被我解决了。"区小妹一脸不高兴地走在南羽对面说,"不是早就说好了,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怎麼还是把我牵扯进来!"南羽微微一笑:"是你自己来的啊,我们又没有找你。"

    "你们那个影魅像个尾巴似地跟著我老公!"区小妹气呼呼地用手指敲著桌子,"你教我怎麼不担心!我怎麼能不过来看看!""周影绝无连累田医生的意思,如果真有危险,他一定会离开田医生身边的。"

    "我知道你们那个影魅心肠不坏,不然就凭他是刘地的朋友我也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公那个人,不用麻烦去找他,他自己就是招惹麻烦的行家,要是医院中出点什麼事情,他包准第一个冲上去,还用得著你们连累嘛!"区小妹把桌子敲得越来越响。

    "田医生这个脾气是不好,你该多劝劝他,帮助别人也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嘛。"南羽温和地说。

    "我要是能劝得了他,也就不用整天为他提心吊胆这是什麼意思啊,好像事情不是你们惹来的一样。"区小妹又抱怨了一阵子,因为想起家里的孩子才走掉。

    南羽在她出门之后叹了口气,拿起桌子上一个病人的检查报告,仔细读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循环。

    林睿有点无精打采地走进南羽的办公室时,南羽正好刚处理完自己的伤口。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这几天每天都会有人找你挑战,然后在输赢还没有分清楚时就选择败走。同时就会有很多小妖怪试图闯进来找周影——你不觉得老是这样,很像是他们串通好了的吗?"

    南羽这次受的伤在腿上,虽然不是很重,但却暂时影响了她的行动。她倚著桌子,站著说:"我也这样认为,不然不至于总是用同样的手段。"

    林睿连日来老是为这些事情在医院与学校之间奔波,显得很疲惫地说:"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快要忙不过来了,你还是再找几个帮手来吧。比如说那个老和尚,让他在医院门口一站,保证什麼妖怪都不敢靠近。再不然把周影送到孟皮脸那里去,保证谁也找不著他,找著了也就回不来了。""我知道他们比我更可靠"

    南羽明白林睿的意思,木鱼和尚和孟蜀都比自己更有本事,要是他们能保护周影,自然也比自己可靠得多。

    "但是周影希望待在我身边,"南羽轻声说,"瑰儿、火儿和刘地,托付的也是我"林睿无语,南羽都这麼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麼,以免显得自己小气,毕竟火儿临走时就差没掐著他的脖子,要他一定要保护好周影了。如果自己要出门去很长一段时间,想必也会这样担心妈妈吧?更何况周影身边还有那麼多虎视眈眈的仇家。"反正我会尽量帮忙的,我可是为了火儿""我知道,如果我应付不了,我会去请他们帮忙的。"南羽在林睿出门前保证。

    林睿点著头匆匆走了,他还要在他留下的幻影消失前赶回学校装作在上课的样子,这也是很紧张辛苦的。

    苏合和季墨都伤得不轻,相互搀扶著走进了一条小巷。

    他们这几天每当有大妖怪与南羽争斗时,都会发生冲突,展开一场恶斗。可是每次到了南羽与上面的妖怪分出胜负之后,他们的站斗都仍然没有结果。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两个也不会恋战,而是马上停手离开。

    这次交手,他们两个下手都很重,所以不得不相互搀扶著撤退。毕竟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如果不牵扯上周影的事,他们何必要和对方性命相搏。

    苏合把季墨的身体一推说:"喂,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就乾脆放弃算了,大家都省事。"季墨靠在墙上,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这句话我说还差不多,你要是现在放弃,我还可以不记你的仇!"苏合冷笑一声:"明明是你快不行了,还死撑著不承认。"

    "你难道不是,不靠著墙都站不起来了!"

    "你是自己站著的吗?有本事离开墙试试!"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斗了一会儿,彼此都觉得没意思。苏合攀上墙壁,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季墨则是捂著伤口,吸了几口冷气,正打算离开,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也是周影的仇人吧?"

    季墨警惕地回过头,看告一个包裹在黑影中的妖怪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我不认识周影,怎麼会是他的仇人。"季墨这样回答。

    "呵呵,你放心,我们跟你一样,都是想要周影性命的人。"

    那个黑影中的人把身边的黑暗雾气驱散,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来。这张本来还称得上英俊的面孔上,被一块烧伤的痕迹覆盖了大半,其中一只眼睛紧紧闭著,可见已经失明了,而鼻子也少了半边鼻翼,看起来就像在脸上挖了一个窟窿般。

    季墨看着这张脸,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居然能活下来"

    妖怪身上会出现这种烧伤是很罕见的,且不说妖怪们的法术让他们自己可以避开火焰,而且他们本身的治愈能力也远远优于一般生物,就算被烧伤了,也能很快恢复,更别说他们配制的各种丹药的疗效,更不会在身上一直留著这样的疤痕。虽然能把妖怪烧成这样,而且还无法治愈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种,可是在立新市却绝对只有一种:毕方的火焰。

    "呵呵呵呵"这个男子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看到我的妖怪第一句话都会这麼问,我居然活下来了?为什麼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为什麼五个兄弟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可没这麼问。"季墨耸耸肩。

    一般这些心怀深仇大恨的人的性格都会变得奇怪,季墨怎麼知道他是很多遇害者中唯一的幸存者,又怎麼会去问这些揭人疮疤的问题。

    "我活著就是为了报仇!你明白吗?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男子根本没听见季墨的话,只顾自己吼叫著。

    "我能明白"季墨叹口气。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报仇,在立新市蹉跎了许多岁月,原本来到人间界畅游天下的梦想,早就不知道什麼时候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你能明白,所以才来找你。"男子大吼大叫一阵子之后,情绪平复了下来,"我们都是要找周影报仇的人,所以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只凭单打独斗,我们当中没有谁是南羽的对手,可是大家一拥而上把南羽解决掉的话——就算能成功,也很有可能把孟蜀那些更可怕的家伙引出来,所以,我们已经在实行一个计画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季墨一笑:"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几天你们接连骚扰南羽,就是你们计画的一部分了?想不到啊,居然是这种事让平时各行其事的妖怪们齐心合力。"男子点点头:"大家团结在一起不是比独自瞎忙要好得多。你想要杀周影的话,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季墨耸耸肩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因为伤口的痛楚而龇牙咧嘴,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声明:"我先说明,我和周影半点仇都没有,只是因为他是刘地的朋友才来找他的。"

    男子愣了一下说:"还不都一样。"

    "当然,不,算了,都一样"季墨摇摇头,跟上了他。

    "周影"

    周影正要随著田尤俊的脚步出门,南羽忽然叫住了他:"这些天那些来找你麻烦的妖怪们,举动很奇怪,我和林睿猜他们可能有什麼阴谋在进行,所以"她想了想说:"

    自己小心点。"她本来想要阻止周影继续在医院中乱走,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多留些心,让周影自在些。

    周影"嗯"了一声,匆匆飘出门去。最近他好像喜欢上了在医院里闲逛,南羽很少在办公室中看到他修炼的身影。即使是周影,也需要变换一下心情吧?毕竟现在的生活脱离轨道太多了,等到他们回来

    南羽想到了叽叽喳喳的火儿在自己办公室中跳来跳去的样子,想到因为火儿不听话而气得跳脚的瑰儿,想到刘地那种漫不经心的说话语调,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直到窗外的妖气袭来,她才收起了微笑。

    "南羽,你出来"一个男子双脚悬浮站在窗外说,这次他没有用任何东西掩饰自己的容貌,露出他那张狰狞的面孔。

    一个正在与南羽说话的护士听到声音一抬头,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南羽及时一指,把她点倒,轻轻放在地上,怒视著男子说:"你居然"

    "哈哈哈,谁还在乎什麼人类"男子破窗而入,"除掉你之后,刘地不在的立新市还不就是我的天下,到时候这里的人类想吃就吃,看看谁还敢多管闲事!看看谁还会为了区区几个人类就杀了别人的兄弟!南羽,现在你把周影交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了你!""周影当年因为你的苦苦哀求才饶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一点也没得到教训,一点也没有悔改。"对于这个曾经在火儿的火焰下保住小命的妖怪,南羽还有一些印象。

    当时他们一共兄弟五人来到立新市,不但随意吃人食妖,而且还对刘地下战帖。放话说要是刘地赢不了他们,就滚出立新市,这里的一切改由他们做主。他们所谓的赢他们五兄弟,当然是指他们五兄弟一拥而上围殴刘地。可是刘地也不是什麼讲究单打独斗的君子,到了那一天,他自己根本没有出面,不知道怎麼挑拨了火儿几句,五兄弟面对的就是火儿气冲冲地喊叫著:"谁说我不如你们厉害的!谁说以后要称霸立新市,红烧毕方的!"

    在火儿一番横冲直撞下,这几个妖怪自然支撑不了许久便被大火包围;而这几个妖怪倒也是兄弟情深,四个哥哥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和全部法力护住最小的弟弟,他们自己拼了个魂飞魄散,保住了小弟的一条性命。按照火儿的习惯,本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物的,但是当时周影正好在旁边,看到那几个兄弟间的深情,向来冷淡的周影不知道为什麼有些心软,带走了火儿,留下这个最小的妖怪。

    不过看来这个当时的小妖怪并没有记住周影的救命之恩,却牢牢记住了周影的儿子火儿杀害他四个哥哥的事实,现在准备来杀周影报仇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要好好感谢周影,要不是他养了个好儿子,我的四个哥哥怎麼会同时毙命!我又怎麼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确实要谢谢周影啊,如果他没有假慈悲放过我的话,我今天怎麼有机会找他报仇!我今天怎麼有机会让他为我的哥哥们偿命!哈哈哈"南羽正要说话,忽然警觉地仰起头:"你们干了什麼!"

    她感觉一股极其强烈的阴气忽然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把整个医院包围在其中。这不是妖气,而是十分浓烈的鬼气,难道是有上百个厉鬼突然冲入医院,所以才会有这麼强烈的鬼气?医院中的病人本来就是病中体质虚弱,怎麼受得了这样的阴气侵袭?弄不好就会有人因此丧命。

    男子又发出了一连串冷笑:"南羽,我看你这次怎麼护住那个影魅!"这医院中出现的异状,当然就是他们安排的,确切的说,其实正是他的计画。

    他很明白刘地在立新市的势力,知道刘地绝对不会只依靠南羽来保护周影。就算战胜了南羽,木鱼和尚等更加厉害的对手也会跳出来,自己绝对没有把握赢得了这麼多高手。

    所以他暗中联络了许多和他一样因为与刘地、火儿等有著刻骨仇恨,所以对周影誓要杀之而后快的妖怪。再别的仇家陆陆续续找上周影报仇的时候,他们却在准备著别的计画。

    这些妖怪各自准备,炼制了无数的鬼使,这些鬼使都是用无辜者的灵魂炼制的,当然个个充满了怨毒之气。尤其是在炼制他们之前,这些妖怪反覆对受害者的人类说明,他们之所以遭受这样的悲惨命运,全是因为一个叫做周影的影魅之故。等到这些受害者变成了没有什麼意识的鬼使,心里念念不忘的便是他们是因为影魅周影才变成这样,所以当他们听从那些杀害他们的妖怪之命,去寻找这个影魅周影时,便有说不出的卖力凶狠。

    这些日子以来,接连不断的有妖怪前来骚扰南羽,为的就是为这些鬼使制造机会,在南羽被妖怪缠住争斗的时候,这些鬼使就附在前来医院看病的病人身上,分批进入医院中。因为他们进入医院之后并不急著开始搜寻周影,反而是尽量收敛气息潜伏在病人身体中,所以南羽若不刻意去找的话,根本无法注意到原本因为生病而生气减弱的人类身上其实潜伏著鬼使。

    等到进入医院的鬼使达到了一定的数目,这些妖怪集合了几乎立新市所有以杀周影为报仇目的的妖怪,发动那些早就埋伏好的鬼使,对医院开始了内外夹击。

    这时医院中已经开始大乱,那些被鬼使附身的病人们开始抢夺手术刀、扳倒病床铁架,拿在手中胡乱挥舞,在医院中横冲直撞。医院中的病人、医生、护士、家属等等这时在医院里的人,顿时都乱作一团,你推我挤地往安全的地方逃窜。

    那些闪躲不及的只要遇见这些狂暴的"病人",就会遭到一顿暴打。也许因为这些鬼使都是无辜地失去生命,所以对于活人产生了一种忌妒和憎恨的心理,即使面对不是主人给他们制定的目标,也毫不客气地出手,要不要有不要轻易杀人的命令,他们恨不得能立刻杀掉几个人以发洩怨气。

    赵凡躺在病床上,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的喧哗吵闹声。不过现在的他已不再对身外事物感兴趣,而且他的身体也让他没有馀力再去关心其他的事。他静默著看着病房天花板,什麼都不想地躺著。

    周影感受到这浓烈的鬼气,想了想,对赵凡施展了催眠法术。当这个少年睡著后,他纵身躲进了少年的梦中。

    就在周影隐没在少年的梦境中不久,一个被鬼使附身的病人摇晃著身体,来到了这间病房门口。

    这个鬼使手中握著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被他附身的病人原本正躺在手术台上准备动手术,已经被打了麻醉针,所以现在他身体控制得十分不顺利,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幸好这样的身体自身意识更加薄弱,所以他反而跑在其他同伴前面,第一个到达了影魅气味传来的位置。

    对于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影魅的仇恨,让这个鬼史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冲进病房,按照主人所灌输关于影魅的记忆四处搜寻,却没看到任何与之相似的东西,只看到病床上躺著的一名少年。

    鬼使在病房里转了数圈,明明那个影魅的气味就在鼻子底下打转,可就是找不到他。

    这个鬼使越来越焦躁,不由得狂性大发,挥动手术刀在病房里大肆破坏,最后看着床上的少年,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

    这个鬼使心中想要毁灭些什麼的念头已经胜过了不许杀人的命令,他现在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已经快要熄灭的生命彻底消除,就是想要世界上一切的生命都跟他自己一样,嚐嚐死亡的滋味。

    鬼使一个箭步来到病床前,对著沉睡中的少年举起了手中锋利的手术刀。

    没有等周影从少年的梦中脱出救援,两条身影从天花板上扑了下来,双双把那个鬼使推倒在地。

    "这种东西是我们的同类喔,真可怕啊!"

    "这种怪物是我们的同类哎呀我可不承认,你喜欢的话自己去和他认亲吧""这是主人说的!这个东西也叫做鬼使呢!"

    "天啊"

    这次攻击,把那个鬼使从被附身的病人身体中打了出来,露出了原形一个赤红色、表面有一层似乎不断在流淌著黏液的人形,站在病房中央看着攻击自己的对手。而两个被一团雾气包围的小孩悬浮在他的面前,正对他指指点点著评论著。

    "看来什麼东西都要分等级啊,就连鬼使和鬼使之间的差距也这麼大。"那个子小一些的男孩感叹著,一边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自己的外貌很满意。

    "这有什麼值得好高兴的!还不就说明了你在被制作成鬼使的时候受了更多的折磨、死得更惨罢了!"看起来大一些的男孩皱著眉头反驳他。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主人帮我把那些可怕的记忆遮挡起来了。"小一点的男孩洋洋得意地说。

    "你以为那是好事吗?主人不是说了?你要是一直这样逃避往事的话,你的修为就永远不会有大进步,就永远别想脱离鬼使的身分,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不要自由不行吗?主人对我这麼好,我才不像你们有那种忘恩负义的想法,老是想离开他""你"

    两个小鬼斗嘴之馀,那个红色的鬼使低吼著向他们扑了过来。这种用最快方式生产出来的鬼使,智力十分低下,甚至无法分辨清楚眼前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真正的人类。两个小孩立刻上前,对著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两个小孩当然也不是人类,他们是林睿五个鬼使中的两个,原本被林睿安排在周影身边担任传递消息的工作,现在看到这个鬼使像要杀人,便冲出来阻止。

    林睿从人类道士手中夺来的这五个鬼使,是那个人类道士花费了许多年的时光,精心挑选的人类小孩,使用了十分残忍的手法制造出来的。他们又被那个人类道士和林睿使用、培炼了多年,不论是能力还是智力,都是那种匆匆炼制的简易鬼使所无法比拟,不一会儿就把那个鬼使打得魂消魄散。别看他们算得上是同类,下手时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两个小鬼正要高高兴兴地向周影邀功,忽然发觉事情很不对劲:更多被鬼使附身的人类正在往这间病房涌来,而他们对主人发去的消息,却彷佛被什麼隔绝了一样,根本传不出这栋大厦,两个小鬼使相互看看,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情。

    南羽和那个妖怪动手之后,没几回合就又有一群妖怪扑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南羽布下的法力足以阻止这些妖怪冲近医院,但医院里的局势她却无法分心去应对,不但担心周影的安危,而且那麼多鬼使进入医院,医院中的每个人都可以说面临著危险,她心里无比焦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希望林睿、区小妹或别的朋友能够快一点赶来控制住局面。

    她心里埋怨自己低估了这些妖怪的仇恨心和疯狂程度,作了那麼多准备,却没料到他们竟会使出用人类当鬼使的办法混进医院,更没想到他们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不惜公然伤害如此众多的人类,这种行为实际上已经违背了妖怪们基本的行事准则。

    妖怪们在人类当中生活时,之所以尽量低调,除了为自己生活方便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自于自身的安全考虑。现在修道的人类少了,在人间小打小闹基本上不会有人过问,但是过于张狂还是会引来麻烦,万一引来个神仙灵兽之流,那麼不但这个作恶的妖怪罪有应得,就连周围的无辜妖怪们搞不好也要弄上一批当作陪葬。所以要是有妖怪真的作出对人类过于残酷又十分张扬的行为,不但像南羽这样爱护人类的妖怪会看不惯出手,就是一般妖怪,也会因为害怕受连累而将其视为敌人,说不定会群起攻之。

    这些妖怪这次这麼做,显然是为了报仇而豁出去了,也可见他们报仇决心的坚定,因为不管他们的行动成功与否,立新市——甚至整个人间界,他们都无法再待下去了,只有远走他乡,甚至远走异界,才能躲得过因为这件事惹来的麻烦。

    想到这些,南羽更是手心微微出汗:她有把握住所有这些妖怪不让他们进入医院,也有把握在事后把所有鬼使都消灭,但是她没有办法同时做这两件事。不知道周影现在在医院的什麼地方?不知道医院里无辜的人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她的心情一乱,一个不小心,被一名对手的武器刺中了胳膊。她连忙强压住心中的惶急,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无论如何,总要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才能去处理医院中的其他事。

    林睿的两个小鬼使,论身材,与眼前的大群鬼使是小孩与大人的区别,但若论实力,却恰恰相反。正好是成熟鬼使与草草炼制的代用品的差距。但是蚁多咬死象,这些低级的鬼使多了,也把这两个小鬼使逼的手忙脚乱。

    周影从少年的梦中出来,化身做一片阴霾,开始把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一一扔出门去。只见他在那些人的身上盘旋一周,那个人体内的鬼使便被逼出体外,然后周影便快速地把人类推出病房,免得他们再次被附身受害。本来以他现在的能力,花费这麼大的力气实在有些不值得。但这里是南羽的医院,南羽一直在努力保护这些病人不受妖怪们的侵害,都是因为自己躲到了这里,才会引来这麼多麻烦。周影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南羽感到难过。

    鬼使们发现了他们寻找的目标,朝周影一拥而上,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周影身上,甚至对两个小鬼使的攻击不加理睬,任由小鬼使殴打他们。

    他们这些快速制造的简易鬼使根本没什麼法力,所以只能贴身扑上、手脚牙齿一起出击,对周影不顾一切地攻去。周影即使失去了大半的法力,比起眼前这些鬼使来,还是要高明许多,但是这些鬼使源源不断地冲上来,也让他一时有招架不住的感觉。医院中别处的鬼使感受到他们憎恨的影魅周影就在这边,更是一窝蜂拥来,到了后来,周影甚至来不及把鬼使从人类的身体中逼出来,只好尽力躲避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类,以免损伤到他们的肉体。这样一来,他的抵抗就更加地绑手绑脚,渐渐显的狼狈。

    那两个小鬼使原本竭力地帮助周影抵御这些鬼使,然而看着病房里已经冲进了二十多个鬼使,而且走廊上那些被鬼使控制的人类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于是在互相对视之后,忽然一左一右分头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那些简易鬼使看到周影就像饿狗见了肉一样。都没有去理会他们,不一会儿,两个小鬼使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丢下周影不管了。

    医院中一团混乱,各个病区都有忽然发疯的病人著魔似地打砸著冲上走廊,医护人员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好像是吃了兴奋剂力气忽然变的奇大无比的人。大多数医护人员在发现自己的力量对控制局面毫无作用之后,便跟著其他病人、家属一起逃往了安全区域,但也有一些尽职尽责的医护人员,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却不肯撇下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独自逃走,坚持留守在病房里。

    田尤俊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医院中的骚乱开始时,田尤俊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到外面的喧闹吵嚷,他匆匆出来查看,从一个护士那里得知病房区里现在一片混乱,无数病人不知怎么发了疯,抢夺了手术刀逢人就砍。田尤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病人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于是在别人纷纷往外逃的时后,他反而冲进了病房部的大楼。

    刚开始,田尤俊幸运地没遇到那些被鬼使附身的人-毕竟医院的病房部也是座十七、八层的大楼,几十个鬼使分散在里面,又都是有目的往周影的方向前进,也不是那么正好就能遇见。田尤俊一一检查病房,他的病人大多已经跑出去避难了。他要几个被它"抓住"的医护人员把几位行动不便的病人送走,自己却往更加危险的高楼层前进;终于在接近周影所在的楼层时,遇见了一个被鬼使附身的人。

    田尤俊看到一个身穿病患服的女子,正将一把椅子当作武器,劈头盖脸地殴打著一位老先生。那个男人一边躲避,一边哀求著∶"囡囡,我是爸爸啊!你这是怎么了?囡囡你这是怎么了啊"他看见田尤俊冲过来,不求这个医生帮助头破血流的自己,却拉著田尤俊哀求∶"医生,您快看看我女儿,她是怎么了!医生,求您救救我女儿,我给您跪下了"

    田尤俊拉著这个男人,躲开那个女子的当头一击,眼看着女子还是恶狠狠地冲上来,连忙转身逃避。那个老年男人被他多著,还是担心得频频回头,想要回去帮助疯狂的女儿,虽然他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田尤俊伴扶半抱著老先生往楼梯方向跑,不时回头观察,见那个女子还是仅逼迫来;看她大步如风的行动,实在不像一个病人。不过田尤俊不是精神科医生,无法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就会发挥出异样的潜力,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恐怕是很有根据的。

    "医生,我女儿他是我的女儿"老先生还想着把女儿唤醒。

    "我先把你送出去,待会儿会回来帮助你女儿的。"田尤俊向他保证。

    "我女儿只是肺炎住院,她没有精神病"老人絮絮叨叨的,总之就是不想让田尤俊以为女儿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田尤俊也认为这种状况很不正常。从他的专业角度来看,她确信不应该有这么多不同病情住院的病患,会同时出现相同的精神病症状,并且疯狂攻击他人。这是医学无法解释的。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又不信怪力乱神的事,所以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听见楼下远远传来警笛声,心头一阵轻松,对著那个老先生说∶"好了,警察来了你放心吧,只要这里的局面稳定住,医生一定有办法治疗你的女儿的。"

    田尤俊刚刚说完,忽然觉得一股劲风当头打下来,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贴着他的脸皮劈了个空,手术刀的锋利程度,他这个外科医生是最清楚不过了,要不是刚才他的反应迅速,说不定会被削掉整片头皮。

    拿著手术到的是个穿著手术衣的病人,看来他是在手术前夕从医生手中夺到这把手术刀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被麻醉了之后还能行动?也不知道为她准备手术的医生护士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手拿手术刀的病人没有给田尤俊够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又拿著手术刀向他冲了过来。这时身后那名女子也已经追了上来,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田尤俊把那个老先生护在身后,被那两个失去理性的人逼到了墙角,电梯就在几步之外,可是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去按键了。

    田尤俊趁著那个男性拿著手术刀对自己刺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并且用力一带他的身体,让他替自己挨了那女子的一椅子,同时对著老先生说∶"快,搭电梯下去,我拦住他们。"

    老先生这次终于回过神来,知道事情不仅仅是他女儿发疯那么简单,也发觉这个地方有多么危险,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电梯。幸亏这个混乱时刻使用电梯的人不多,所以很快就搭上了电梯,往楼下而去。

    田尤俊松了口气,继续与那两个被鬼使附身的人搏斗。他在学校中学过自由搏击,身体这几年又被妻子调养的非常好,加上两个鬼使还遵守著主人布许杀害人类的命令,所以田尤俊一时还能支撑,但就是无法摆脱他们,而且时间一长,他身上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动作渐渐迟缓下来。

    当区小妹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虽然那些妖怪对这个医院施了法术,使得里面的法术信息无法传递出去,但是区小妹却还是发觉了异样——她在丈夫身上施展的法术忽然没有了感应,这不就摆明著告诉她丈夫那边出了事。

    当区小妹把两个鬼使抓在手中,恶狠狠地一捏,对方便化作一抹烟雾,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周影,又是你惹来的麻烦"旁边的地上,那两个被鬼使附身的倒楣人类与田尤俊都躺在那里,因为中了区小妹的法术,已经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区小妹略微看了一下医院的情况,便被这些妖怪的胆大妄为惊呆了,没想到竟然有妖怪敢这么作。孟蜀已经够大胆望为了,但他想要建立一个梦中故土时,还是在自己开创的小小空间中,只拿妖怪来折腾呢,而这些妖怪为了找周影报仇竟然这么作,区小妹实在不能不佩服他们的胆子。

    "真不知道这个周影平时是怎么做人的,居然让人家恨他恨成这样"区小妹幸灾乐祸地冷笑着。

    凡事总是有因才有果,既然这些妖怪能为了报仇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就能间接明了周影对别人做过的事是多么令人发指了。

    "这下子尝到苦果了吧,咎由自取"她喃喃自语著,看看地上的丈夫,在看看周影所在的方向,犹豫著是要带丈夫离开,还是要过去帮个忙。毕竟住在立新市,卖个人情给周影,总会有用到的时候。所在的方向,犹豫著是要带丈夫离开,还是要过去帮个忙。毕竟住在立新市,卖个人情给周影,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林睿敷衍听著老师讲课,虽然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但他脑子里想的却全是与课堂无关的事。这几天天天有仇家到医院去骚扰,为什么今天还没有动静?难道是自己哪两个小鬼使今天偷懒了?还是

    林睿今天不知怎么地,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上课了,难得今天安静,他本来想要好好在学校里待一天,假装好孩子,可是心里总是被一种莫名的预感萦绕著,使他坐立不安。

    乾脆去看看再说。

    林睿这么想着了一个小小的法术,把自己的一个鬼使变成自己的模样,让他代替自己坐在那里上课,而他却溜出教室,往医院的方向飞去。

    当他到达医院上空时,翻滚的妖气把他吓了一大跳。由于被施加了法术,这些妖气要来到医院附近中才能察觉的到。林睿心中马上浮出三个字——"出事了"。

    虽然看到南羽正与许多妖怪苦斗,但他还是远远绕开,直接往医院中跑去。

    还没等他冲进那扇开著的窗户,一个陌生的妖怪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拦在他面前:"林睿,早就知道你会来,你是那只毕方的朋友,今天就一次受死吧!"林睿一言不发,往对方当头就是一爪。

    对方早有准备,对于平时林睿的本事已经研究透彻,对他的九尾狐能力到底值多少斤两也心知肚明,因此马上就与他缠斗在一起。

    周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南羽与林睿都被缠住,不能来支援他。他被几十个鬼使团团围住,很是狼狈地应付著。他也知道这次事情绝不寻常,所以脑子里一直转著逃走的念头。那个少年还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因为周影法术的冠细,虽然身边已经闹著不可开支,但他依旧睡得沉稳香甜,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病房里正在上演怎样的闹剧。

    周影几次想从鬼使们防备较弱的天花板通风口出去,但总觉得如果把这个少年留在这里,他下一秒钟就会被暴躁的鬼使们撕成碎片。要是带著这个少年,周影就没办法化为烟雾逃走,可是这些鬼使把门口、窗口堵的密不透风,他一时根本出不去。

    如果丢下这个少年,周影有九成的把握安然脱身,而且这个少年本来就命不长久,就算被鬼使所害,也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可是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惹来的,周影明知道怎么做更为明智,但还是无法眼看这个少年死于非命。

    "周影,这是怎么回事!"当区小妹一点也不友善的声音传来时,周影却有肿松了口气的感觉。

    "请帮忙带这个人类出去。"周影来不及回答区小妹得问题,指著床上的少年说。

    区小妹皱起了眉头,这个影魅居然理所当然地指使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竟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马上要自己帮他做这做那得。她悠然地靠在门框上,随手把几个鬼使打得烟消云散,对周影问:"这个是什么人阿?你要这样帮他?"

    周影惊异于她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悠闲地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这是你丈夫的病人。"区小妹一愣,立刻踢开几各挡路的鬼使来到少年的病床前。她低头略略一看:"原来是个快要死的人"她当然知道田尤俊是个多么负责任的医生,要是有什么病人在这场混乱中受到伤害,即使是个本来就命不长久的绝症患者。他也会深感自责,长吁短叹上一段日子。区小妹抓起少年走向门口,对周影问著:"你需要帮忙吗?"

    周影自忖没有这个少年拖累,虽然应付这么多鬼使有些吃力,但逃走还绰绰有馀的,于是摇了摇头。毕竟要是欠下区小妹更大的人情,以后见面还是要还的。区小妹与刘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周影不想和她牵扯过多。区小妹也觉得这些鬼使虽然数量不少,但没有多少本事,周影应该应付得了,便什么也没再说地带著少年走了。

    周影渐少年已经脱险,自己也打算脱离鬼使们的纠缠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涌进这间病房还没有被消灭的鬼使已经多达四十馀个,其中一大半还顶著人类的身体。看到周影要从天花板的通风口中飘出去,这些鬼使彷佛接到什么命令一般,忽然都抛掉人类的身体,也向著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蜂拥而去。只是他们与纯粹是影子存在的周影不同,都是多少有些体积的,在狭窄的通风管道中,这些鬼使不管怎么争先恐后,也只有两只可以同时通过,后面的反而挤在了一起。

    周影发现这种情形之后,心中忽然觉得这是消灭他们的好机会,反正这些鬼使最多只能有两个同时对自己发动攻击,自己尽可能可以这样一次消灭掉他们。周影这样想着,转身对著最前面的两只鬼使而去。

    南羽静下心来应付眼前的群妖,她的法术本来就比这些妖怪高强一些,加上这家医院是她"盘踞"了数十年的地方,已经被她有意无意地布下不少阵法、机关,特别是最近几天,她为了保护周影,绞尽脑汁加强了各种防范;把这些准备都加以利用,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她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南羽在以寡敌众还稳站上风之后,出手更为狠辣。她不是瑰儿那种对什麼对象都会认不住心软的人。在她看来,这些妖怪为了私仇而随意杀害人类、制造鬼使,个个都有可杀的理由,况且现在这种紧急关头,她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南羽手中木剑一晃,一个妖怪惨呼一声,一个踉跄从楼顶上跌了下去,加上他被南羽一剑砍断了手臂,又疼又慌之下居然忘了自己可以飞行,就那样直直落了下去,跌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要不是有南羽在医院周围布置,使人类看不到妖怪的法术阵还在发挥作用,这个从天而降、比人体还要巨大的猴子,足以令本来就一片混乱的医院更加混乱。

    "南羽,你果然狠毒!"那个领头的妖怪眼看自己的同伴已经被男与杀伤接近一半,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

    倒不是因为他与这些夥伴们有什麼深厚的同伴情谊,但大家都是同一阵线的,看着他们被杀杀,难免会兔死狐悲。而且就算成功杀了周影,接下来要逃出立新市,也势必要再经历一番争斗,到时候站在一起的夥伴当然是越多越好。实在不行时,还可以把别人当作挡箭牌,掩护自己逃走。不是说南羽向来心慈手软吗?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杀妖不眨眼的魔王。

    "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保住那个影魅的性命吗"这个妖怪冷笑着。随著他的话语,医院中忽然响起了接连的爆炸声。

    南羽有些惊慌地看到医院的一间病房中迸发出耀眼的爆炸火花,同时,周影的感应忽然为弱下去,变得若有若无。

    "哈哈哈哈这下看你怎麼再去护住那个该死的影魅"眼前的妖怪们看到这样的情形都笑起来,他们的计谋果然成功了,这下那个影魅不死也要重伤,接下来肯定能要了他的命。

    南羽听著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你们这些畜牲,竟然一再使用这样残忍卑鄙的手段!"她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形体上也渐渐有了难以察觉得变化。

    "大家注意,这才是她这个僵屍的真面目!"一个妖怪大声提醒大家。

    南羽得头发披散在脑后,手指生出弯曲尖锐的长指甲,嘴角也微微露出两颗獠牙。她的眼睛变成深红色,面孔的脸色消退得乾乾净净,透露一种屍体般得煞白。这正是南羽化为僵屍时的型态,由于修练道法,她已经很久没有以这个面目示人了。

    尤于僵屍的出现,空气忽然变得乾燥炙热起来。天空中原本无目的的游荡著的几片云朵,也好像被瞬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踪迹。南羽已经是千年的僵屍,只要显现出原形,这种天生的能力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旁边的妖怪们更是感到它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那种妖气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

    最初由屍体形成的的僵屍是十分弱小的,就算是人类,只要成群结队,也可以轻易消灭他们。而这些新生将屍的智利也十分低下,除了食欲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思维能力,可见他们想要生存有多麼艰难。但是,僵屍们如果撑过了最初的时光,可以幸运成长的话,他们的确会越来越强大。特别是过了五百年,与同龄妖怪的差距就会显现出来,并请部段扩大期间的差距。千年僵屍与同样修为年限的大多数妖怪相比,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这其间的僵屍,一般已经可以化身金毛吼(八家将中四季大神之一,原本在观音菩萨身边修练,后来被家将祖师爷九天千眼帝借走,成为家将成员。),甚至能与天上的神龙争胜了。而这个修为阶段的其他妖怪,也不过是刚刚勉强可以称得上大妖怪而已。

    南羽很少使用僵屍的力量,是因为她的道法修为还压不过僵屍的本能力量,她在变身成为僵屍的时候,会出现完全无法驾驭或压制力量的情形;她害怕自己的力量会给周围的人类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所以才不轻易显出原型。

    但是此刻的南羽已经顾不了这麼多了。

    她的心理这一刻只剩下了周影。

    如果周影有什麼意外,她不介意用眼前所有妖怪的生命作为抵偿。

    太漫长的生命之中,她经历过无数的生死离别,正是因为不愿意在面对这些,她才会选择独居城市一隅,静默而孤独地生活。周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时候走进了她的生活,现在,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如果可以,南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换取周影的安全。

    现在周影不知道处于什麼样的危险中,种种不祥的预感让南羽有些失去了理智,她显现出原型后,手中原本的武器木剑不知何时已经收了起来,改为挥动双手当作武器,向著敌对的妖怪们冲了上去;一个因为看到南羽的原型略为一楞的妖怪闪避不急,被他当胸一抓,活生生地掏出了心脏。

    "这娘们要拼命了,大家小心!"领头的妖怪大声提醒众人,自己却悄悄后退一些,隐藏在几个急于进攻的夥伴身后。

    医院中又是几声爆炸声接连传来,周影的气息弱不可察,南羽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整个医院上方的天空变得通红,彷佛随时会下起火雨来一样,在她妖气所及的整个范围哩,空气就像快要燃烧般的酷热翻腾。与她敌对的妖怪中有几个见情势不对,已经开始偷偷逃离战场。

    周影本来想要趁著鬼使几成一团的时候回头攻击,但是心中生出的奇异预感却阻止了他。他迅速地散开身形,向通风管道深处全速飘去,就在他开始逃离的下一秒,最前面的一个鬼使尖叫著向他扑来,然后鬼使的身体开始膨胀,发生了激烈的爆炸。周影被气流推出得很远,还没等他稳住身体,另外一只鬼使又扑了上来,剧烈的爆炸声再次响起来。

    这些鬼使身上被安放了某种符咒,一但控制她们的妖怪发出命令,他们就会爆炸,而且这是以鬼使的魂魄完全消失为代价的攻击,即使是对于身为影魅的周影,也能造成伤害。周影看到后面的鬼使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知道他们是要靠近自己在进行自爆。刚才的两次爆炸已经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要是这麼多鬼使一起冲上来的话,周影就算没有失掉两百年法力那时也都不一定招架的住。

    周影明智地转身逃窜,鬼使们疯狂地追赶上来,一旦靠近了他,就马上爆炸。周影在长长的通风管道中快速移动——这种环境十分适合影子状态的他,渐渐地与后面的鬼使拉开了一些距离。可是很快地,通道尽头就出现在眼前,要是从这里出去,难免会遇见一些人类,要是那个时候这些鬼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自爆,后果就难以想像了。这里是南羽一直在保护的医院,周影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再有更多的伤亡——

    那样南羽会很伤心。

    周影果断地在通风道尽头转身,迎著那些鬼使,在和他们相遇前一从一个通风口溜了出来。他来到这间似乎是电表室的房间后,一刻也不停留,立刻飞向窗口。只要离开医院的范围,就不会再给医院中的人增添危险——至于街道上无辜路人的安危,在周影的脑海中根本没有什麼概念;因为南羽的缘故,他对这里的人类也只是用"医院内"和"医院外"来做区分而已。

    谁知道周影刚刚冲出窗户,就有一个鬼使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张开双臂扑向他,准备抱住他同归于尽。

    周影的失算在于他认为这麼多鬼使,必然是由很多妖怪在进行控制的,却不知道他们其实都出自一个妖怪之手。那个妖怪操纵著这麼多鬼使,自然可以通过他们感知医院中的事,虽然不能面面俱到,可以发现了周影的踪迹,自然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当周影逃进通风管道,他一边操控鬼使开始自爆,一边调动在医院其他地方的鬼使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周影从通风管到中出来的地方,刚好有一只鬼使被调来,周影一出来,那个妖怪立刻操纵这个鬼使向周影扑了上去。

    周影躲闪不及,被这个鬼使牢牢抱住,他知道这个鬼使接下来就要使出自爆的手段,马上竭力把自己的身形散开,化作一大团烟雾状的型态,从这个鬼使的"怀抱"中脱散出来,远远看去就好像这个鬼使咕嘟咕嘟的大冒黑烟。

    鬼使在瞬间爆炸,把后面赶来的几个鬼使都卷了进去。

    爆炸之后,空中的黑色烟雾凝聚起来,重新出现了周影的形体。这次的打击给他的伤害不轻,可是还不等他喘口气,其他鬼使又纷纷向他扑来。周影转身逃向天空,身后跟著一大串鬼使组成的尾巴。

    不知道在空中和这些鬼使兜了多久圈子,其间几次被爆炸威力波及到,更是给已经受伤的周影增加了行动的难度。就在周影绕著医院的大楼兜到第三圈的时候,屋顶上忽然传来巨大的压力,接著南羽的气息在整个空间中弥漫开来。

    僵屍

    周影仰头看着上方。他知道南羽有多麼不愿意面对她自己身为疆屍时的一切,可是这次她主动显出原形,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给南羽添了好多麻烦啊周影偷偷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逐著他的鬼使们,动作忽然出现了混乱,周影见他们追赶的没那麼紧了,便加快速度绕了几圈,把身后的追兵甩掉了大半。这时下方医院前的停车场,他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著警服的孙剑正在忙碌地指挥著医院中的人员撤离。周影稍一犹豫,就向孙剑飞去,靠近之后跳进了他的影子。

    并不是他不怕鬼使们会伤害到他这个唯一的人类朋友,而是他觉得那些鬼使可能没有本事伤害这个一点法术都不会的人类男子——孙剑似乎天生有著超乎寻常的好运气,就连火儿的袭击对他都起不了什麼作用。再加上他本身性格带著的凛然正气,周影相信,几个阴魂制造的鬼使根本无法靠近这个自称是正义使者男人。

    果然,几个跟踪而来的鬼使不等扑到近前,便因为孙剑身上的一团正气而消失无影无踪。

    孙剑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继续紧张地进行著他的工作。全市最大的公立医院出现这样混乱,又是砍人、又是爆炸,不能不令警方把事情往现在正在全世界"流行"的恐怖主义做联想。

    南羽现出原形后出手更加狠辣,那群围攻她的妖怪中有三分之一已经伤在她的手中,另三分之一剑情势不妙已经逃跑,剩下的一部分,都是与周影的仇恨较深,决意不死不休的仇家。那个领头的妖怪也在其中,不过倒不是他不想逃走——他比谁都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只是南羽知道他是这次事件的主谋,怎麼可能轻易让他走掉,一直紧紧盯著他。

    南羽在现出原形之后,抱著的就只是赶尽杀绝的念头,她的性格中本来就深藏著暴戾的一面,虽然被多年的道行给压制住了,但是今天,在周影与她保护多年的医院遇到危险之后,还是难以克制地流露出来。

    "休想逃走!"随著南羽的一声吆喝,一个打退堂鼓的妖怪被她凌空抓回,空手撕成了碎片。

    那个领头的妖怪一边绕著自己的同伴和南羽兜圈子,一边尝试著和外围的同夥们连络,可是就连那个一心想要为子报仇、不惜听从自己建议杀害大量人类的妖怪,这会儿也没了消息。

    难道他们全都他的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想要脱离这场争斗的念头也更加迫切。

    孙剑跟著大队人马进入医院内部搜查,周影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所以没跟去。

    现在看来,那些鬼使背后的指挥者似乎出了什麼问题,鬼使们散漫的到处游荡,有一些已经开始出现消散的状态,连攻击人类的基本念头都没有了。

    鬼使的制造者与鬼使之间有著很强烈的联系,鬼使受到损伤,鬼使的拥有者也会承担一定程度的伤害;反之,鬼使的拥有者死亡,鬼使在正常情况下就会消失。这种联系的强弱程度,与鬼使的"资质"成正比。眼前这些劣质粗糙的鬼使与拥有者的联系可能弱一些,所以消失的速度慢,可是如果周影没有猜错,那个控制他们的妖怪已经死了,这些鬼使的完全消失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大概是南羽或是林睿出的手吧?周影这麼想着。他感到有些疲惫,正好看到被区小妹带出来的少年赵凡正躺在不远处的一辆救护车上,于是他飘过去,融入对方的梦中。

    季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周影的行动,他冷笑了一下:"以为躲在一个人类的梦境中,我就找不到了吗?"

    由于季墨之前的出手相助,林睿似乎消除了对他的警戒,在林睿赶回医院去帮助南羽的时候,居然没有理睬悄悄跟回来的季墨。季墨本来认为林睿回来后一定会跟周影联络,自己就可以藉机找到周影,没想到林睿直接上了顶楼,加入了南羽那边的战局。正当季墨感到失望之际,一抬头却看见周影正漫无目的地在医院前的停车场上闲晃。季墨眼睁睁地看着他转悠了几圈,然后消失在一个病重的人类少年身边。

    这个时候,他倒是悠哉。

    季墨对于周影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特质,还是十分佩服。

    季墨保持著原形,沿著花坛边缘,悄悄往周影的方向靠近。他一路穿过许多忙碌、惊魂未定的人们腿边,这时即使最胆小的女生,在无意中看到他之后,也都没有发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大概是眼前真实发生的情景,让她们已经没有馀力再对著一只老鼠喊害怕了吧?季墨快乐地在心里想着。他最害怕的,就是女性"老鼠啊"的尖叫声,听到那尖厉、刺耳的声音,他往往会出现一种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压上升、瞳孔放大的症状。

    季墨渐渐走近,预料中周影布置来等待敌人来自投罗网的陷阱并没有出现,当他毫无风险地走近那个人类少年时,周影的生命也就马上要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了。

    "季墨,我就知道你会来"

    "苏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季墨气呼呼地说。回过头,苏合正从一张病床上一跃而下,看来他刚才是伪装成一个人类病患躺在那里的。

    "我就知道,依照你的个性,与那些混蛋为敌,和你找周影报仇是两回事。你不会错过这个趁乱占便宜的机会。"

    "别说得好像跟我有多熟,我们才认识不到二十天"

    苏合耸耸肩:"交一个朋友,也许二十天的时间不够用,了解一个对手却是绰绰有馀。"

    季墨不再说话,抬腿往苏合踢去,同时伸手抓向那个睡梦中的少年。苏合顺手把一辆担架车向他推去,同时赶在他面前关上了少年躺的救护车车门。他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交手次数著实不少,彼此的了解程度可以说已胜过了他们各自的朋友。两个人对于对方擅长的招式法术都心中有数,所以打起之后都表现得十分熟练,要是有旁人在一边看着,或许会以为他们这是朋友之间的练习。

    这次的战斗与过去很多次一样,苏合和季墨谁也奈何不了谁。争斗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后,季墨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等到苏合觉得不对时,他已经来不及收回攻出的招式,结果被不知道从什麼地方出现的几张符咒贴到了身上。符咒的力量把苏合紧紧束住,怎麼挣扎都无法摆脱。

    "你以为我没有留下一手吗?"季墨毫不停顿地往周影的方向扑过去,一边说,"这个符可是仙人的手笔,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的!"就在他再度来到那辆救护车前,伸手去拉车门的时候,火光冲天而起,把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哼哼,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自己留了一手?"

    季墨为了最后特意留著那张符咒舍不得使用,可是苏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手中也有杀手,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击。

    季墨失去了他平生向周影报仇的最佳机会,因为此时,林睿已经带著他的两只鬼使出现在现场。

    季墨的法力不一定比不过林睿这个半调子九尾狐,但是他已经跟苏合激斗了一场。再加上南羽的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因为许多妖怪的断肢残体正从天上坠落下来,摔得到处都是。

    "原来你这家伙也没安好心!"林睿气哼哼地说。

    他刚想上去帮南羽的忙,就被南羽一句:"周影有危险!"给推了下来——他确实放松了对季墨的警惕,这对一只像他这麼狡猾的狐狸来说,实在是项难言的失误,一个下午的来回奔命,令他十分恼火,所以失去了平时用来伪装的笑容,一脸冰冷地说。

    这次事件已经超过了常轨,一大群妖怪攻击人类的医院,而且杀害了大批的人类来做鬼使,这件事不论是后怎麼掩饰,恐怕都无法完全消除影响。一但惊动了那些人类的修行者或者神仙之流出来多管闲事,整个立新市的居住环境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里、离开妈妈身边的林睿来说,将是一场可怕的麻烦,而对于身为事件起因的周影来说,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趁人之危的混蛋!"林睿把牙咬得格格作响,往季墨扑了上去,如果不打个对手发洩一下,他都快受不了了。

    季墨往后踉跄著退却,可是林睿的利爪飞过,在他的肩头又带走了一大块血肉,留下了五道血沟。不过真正让季墨退却的并不是林睿的攻击——这个年幼九尾狐的招数显然缺少某种力道——而是因为他看见南羽正从上方降落下来。一头乌黑长发在风中飘舞,与她煞白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从她的目光中,季墨看见了浓浓的杀气。

    "逃",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立新市,即使是刘地,也不愿意去面对现出原形、神志有些混乱的南羽。

    可是不等季墨跑出多远,南羽的凌空攻击已经到达,季墨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想挣扎著起来,却只是呕出一大口血,又重重地躺了下去。

    结束了——他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自己已经竭尽了全力,即使把生命赔上了也没有成功,可是,自己已经对得起朋友了

    就在南羽赶尽杀绝的一招接著出手时,一条长鞭抢在她出手之前卷住了季墨的腿,把他倒著拖了出去。等南羽和林睿再抬头去看,苏合已经扛著季墨跃上了马路对面的大楼,又是几次跳跃之后,消失在楼群之间。

    "那个死壁虎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扯后腿的啊,你以为你是蜘蛛人吗"林睿不满地咕哝。

    "南羽"正当南羽想追上去的时候,周影的声音响了起来,"辛苦你了。"他从少年身边飘了过来,"对不起,都怪我"

    南羽身上浓烈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他,又看着满身血污的自己,露出了无比苦涩的笑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的自信和自大,反而把一切都搞砸了如果你去了和尚那里,这一切就不会"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周影诚恳地说。

    林睿在一编偷偷撇撇嘴,鬼知道他自己晓不晓得刚才说的话有什麼涵意?

    不过对于南羽来说,这句话已经很足够了,她的泪水涌上来,伏在周影肩头,低低哭泣起来。

    "等火儿他们回来,我要告诉瑰儿"林睿自言自语,"居然自己跑去卿卿我我,把这麼大的烂摊子扔给了我天啊,我要从哪里下手天啊"

    苏合频频回头,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把季墨扔在地上:"没事了,你快逃走吧。"

    季墨盯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猫哭耗子!"

    苏合耸耸肩:"我可不是猫,我劝你早点离开立新市,看来这里就要来一场大洗牌了"经过了这样的混乱,那些老家伙们不冒出来干涉才怪。

    季墨长出了一口气,张开四肢躺在地上。虽然费尽心思的报仇没有成功,可是在死亡关头前走了一遭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得起死去的朋友了虽然我没有为你杀死刘地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如果在天有灵,应该知道我这几十年来做的一切,我已经竭尽了全力

    很久没有这麼放松了,季墨产生了一种想要睡去的感觉,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喂,别在这里睡觉"苏合用脚踢踢他,"有个南羽的手下游魂也往这边过来了。"

    "干我什麼事?"季墨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已经决定放在这件事上的纠缠,离开立新市,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了,"倒是你,还不趁势落水狗,快把他抓去跟刘地他们邀功。"

    苏合一笑:"我帮助过周影,已经不欠他们什麼了,这事和我也没关系了。"

    心中背负了多年的债务一旦还清,这种轻松还真是让人想要好好躺下来睡上一觉啊苏合这样想着,也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夥的"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把两个人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弄醒过来。那个黑衣妖怪在最后时刻用好几个夥伴做了盾牌,又正好南羽急著去救被季墨攻击的周影,他才逃脱了出来。逃到这里却看到季墨和苏合在一起,他立刻把无处发洩的仇恨对这两个在一起怎麼看也不像是对手的妖怪发洩出来。"原来你是周影他们一夥的,原来是你混到我们当中,给他们通风报信"

    "别忘了,是你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季墨皱著眉头说。就知道这种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幸亏自己一开始就没跟他们一条心——话说回来,好像就是每个人都这麼想,所以这个小集团才成不了大气候吧?

    "你这个叛徒!"其实这个妖怪根本不知道季墨杀掉他们那个赖以为胜、操纵鬼使的妖怪的事,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帽子给季墨扣上了,"我要杀了你,给死去的同伴报仇!"

    "你那些同伴不是因为被你当成挡箭牌才死的吗?关人家季耗子什麼事啊?"苏合在一边插嘴说。

    "你们这些刘地、周影的走狗,去死吧!"这个妖怪知道季墨、苏合这两个妖怪的实力不如自己,而且看到季墨还受了伤,便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反正立新市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哥哥们的仇似乎也失去了报的可能,他总要带走几条自己憎恨的生命做回补偿,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激战之中,苏合和季墨发现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在这场争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熟知对方的招式,他们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对方弥补攻击或者防御中的漏洞,最后竟然在这场本来处于弱势的争斗中占了上风。等到那个黑衣妖怪感到事情不妙想要逃走时已经太迟了,苏合俐落地用一记掏心爪结束了战斗,然后一脚把那具死不瞑目的屍体踢开。

    "想不到最后还要遇到这麼一档事——真是帮我把对立新市这个鬼地方的最后一点好感也抹灭得乾乾净净了。"季墨捂著新增的伤口,苦笑说。

    "是啊"苏合眺望着城市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个地方,还真是没什麼值得留恋的地方呢"

    "怎麼,你也要走?"季墨听出他话中之意。

    "我的恩也报了,债也还了,还留在这里干什麼?我弟弟已经多次邀我到他那里去了,这下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苏合点起菸抽著说。

    "不去向他们邀功吗?保证你以后在立新市可以过得非常非常好"季墨说。不过这次的口气只是在打趣,没有讥讽的意思。

    "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虽然不像人间界这麼热闹,但绝对比这里更值得留下。"

    "别的地方啊怎麼也比这里好吧"

    "那就走吧,别摩摩蹭蹭的了"

    "呵呵,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走得动吗?"

    "过来,我拖著你"

    "你就不能说你背著我吗?"

    "你想得美"

    黑衣妖怪的屍体在苏合的弹指间化作粉尘,转眼就被风卷起飘散,苏合与季墨的身影也顺风而去,对于居住了这麼久的城市,他们连回头看最后一眼的留恋都没有

    这场由想要对周影报仇的妖怪制造出来的大混乱,一直到几天以后才完全被消除掉,木鱼和尚、南羽,甚至孟蜀,都亲自出手,才勉强将人类的舆论与记忆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状态下,那些在混乱中受伤的人也由他们给予了治疗,受损的建筑也用法术恢复了原状。但是死去的人们再也无法复活。

    南羽看着那张报导"变态凶手连环杀人事件"的报纸,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本来是不必死的,他们的生命就这样无端地断送,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负起一定的责任。

    "南羽,周影呢?"

    林睿从窗户跳进来。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对于周影的关注更见严密,对他而言,周影是火儿的父亲,这一点足够作为他为了保护周影不惜一切的理由了——虽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大概又到那间病房去了。"南羽说。

    对于这次的事件,受到影响最小的居然就是事件主角周影本人。他依旧每天在医院中游荡,对于林睿要他跟在南羽身边寸步不离的要求置若罔闻。

    南羽与林睿一前一后走来,林睿将头往病房中张望张望说:"他果然又在这里,那个人类的病又严重了一些,就快死了吧?周影是不是在等他一死就占了这个身体?要不然他怎麼总赖在这里?"

    南羽皱了皱眉,但马上想到林睿现在的情况也是占了一个人类小孩的身体,便没有说出口,只是反问:"他何必这麼做?"

    "他的法力失去了大半,现在这种脆弱的样子步步危机,而那个所谓的灵药"他皱皱鼻子,"不指望反而好点。我看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占了这个人的身体,与人类的肉体融合之后再修炼,虽然多了许多麻烦,但也少了许多危险。"

    南羽微笑着说:"刘地、瑰儿和火儿正在为了周影努力,你怎麼能说没指望呢?周影相信他们一定会为他带回灵药;他那麼相信刘地和瑰儿,你也应该相信火儿才对。"

    林睿愣了一下,马上扬起眉头说:"我当然相信火儿,可是我不相信那麼刘地!"

    南羽笑着摇头转身走开,林睿不死心地追上去,在后面不停的唠叨著:"他最听你的话了,你最好去劝劝他,我的法子虽然比不上灵药有效,但至少比现在好得多"

    少年连续几天没有作梦,他的体力消失得非常快,现在已经几乎连作梦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每天都沉默不语,在痛苦的折磨中被拖向或是说无奈地等待著那一天。今天他被施打了大量药物之后,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却发现那个多日不曾再出现的梦又一次进入了自己的脑海,梦中的那个"自己"还是那样突然的出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少年已经无力坐起,凄凉的对周影问。

    "不是。"

    "那麼跟以前一样,是来和我聊天地吗?"少年苦涩地说:"可惜我已经没有什麼力气说话了。"

    周影看着他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你准备做什麼?"

    少年偏开头,低声说:"请不要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这种时候这样问很过分吗?"

    周影又问:"如果你可以活下去,再活五十年、七十年,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少年沉默著,不想回答。

    周影继续问:"如果你不会死,你想做什麼?"

    少年用手捶打著床铺,竭力喊:"我想活著,吃饭,睡觉,想看电脑,想出去旅行,去打篮球,滑冰,我想学会帮妈妈做家事,想考上大学,想谈恋爱,想将来有自己的汽车"他一口气说著,终于哽咽起来,泣不成声地说:"我想画画,我喜欢画画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可以为杂志画插图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为什麼,为什麼,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为什麼要问这些!难道这样很有趣吗!"

    周影看着他,忽然说:"我可以做其他所有的事,但是我不会画画,我觉得我也学不会你画的那些画,所以看来我不能接受林睿的建议了"

    "你说什麼?"少年的情绪十分激动,失声叫著。"你是什麼?为什麼总出现在我梦中!你又想干什麼?为什麼要对我说那些话!你到底要干什麼!"他平时为了安慰父母亲友,总是压抑著对死亡的恐惧,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有在"梦"中,在只有他与周影这个陌生"人"相对的时候,他找到发洩的机会,拼尽全力的大声喊著、叫著,发洩他对命运这种安排的控诉。

    "我觉得自己跟你很像不仅紧外表很像,而且,我也像你那样很怕死亡"周影看着他说。

    "没有人不怕死!没有人不怕。"

    "我觉得其实有些人是不怕的"周影脑海中浮现的是周筥的面容,"可是我真的跟你一样很怕。而且不是害怕死亡本身,我害怕消失,如果死了之后就会什麼都消失了的话,我实在害怕得很"

    少年什麼都没说,嘶哑地哭泣著。

    周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在他面前如同以往一样消失不见了。

    "为什麼要这样捉弄我!我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呜为什麼"

    周影走进南羽的办公室时,她正在与几个医护人员讨论病人的情况,只是眨眨眼睛,表示对周影的欢迎。周影耐心地等待著,他坐的吊灯原本是火儿来找南羽时喜欢待的位置,现在那只美丽的火鸟换成了一个呆呆的人形影子,实在有著截然不同的效果,南羽几次都忍不住对著他那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直到其他人都离去,周影才飘落在南羽面前说:"南羽,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所以说得不怎麼果断。

    南羽看着他,凝视了良久才噗嗤一笑:"是为了那个少年吗?"

    周影点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知道南羽会竭尽全力用医术救人,却绝不会用法术来医治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是触犯了南羽的原则?如果她不同意,周影也不会再去找其他人来帮忙救治这个少年。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年死的时候他会很伤心,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一个真实投影一样。

    "你想怎麼样呢?"南羽饶有兴趣地问。

    周影说:"我现在的法力不足以救他,可是他也撑不到火儿他们回来了,所以我想我想"

    "让我出手救他?"

    ""周影没有出声。

    南羽也静默著,许久之后才轻轻说:"谢谢你,周影。"

    周影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麼这麼说,要道谢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你本来可以去找其他人帮你的,可是你却来找我。"

    周影应该是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帮助那个少年,才在拖了这麼久之后才向自己开口吧?但他还是认为这样的事只有自己可以为他做。南羽不知道怎麼向周影解释自己感激的,正是他这种理所当然地认为只有自己才可以做的态度。她喜欢被周影无条件信任的感觉。

    "走吧。"南羽站起来说。

    "啊?你、你要去救治他吗?"周影急忙跟上去。

    "是啊。"

    "我还以为你你"

    "我确实不喜欢使用法术干涉人类的寿命,但这是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的我知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爱护的人类更重要"南羽这几天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周影"

    "我也是我很高兴认识你"周影低声说。

    赵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因素,他觉得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阳估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显示著外面是个好天气,许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出去写生的念头。

    他对正在整理东西的母亲说:"妈,我觉得自己的病就要好了,也许还赶得上秋天看红叶的时节,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野餐好不好?"

    "好"母亲不敢回头面对他。

    "妈,这次我是真的要好了"赵凡喃喃自语著。

    刚才在梦中,那另一个自己清楚的告诉他,他的病已经治好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会在他身体上用缓慢的方式显现出来——毕竟一个快要死的人忽然变得活蹦乱跳,会是一件很惊人的事。赵凡相信这个梦境,因为他想要自己相信这个梦境。

    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我会重新夺走你的健康。

    这是对方给他的警告,只有像他这样经历过病痛的折磨,甚至差一点就要被夺去生命的人,才会明白健康是多麼重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冒著失去健康的可能性,将这个梦境说出,不过前提当然是自己真的可以恢复健康。

    在已经绝望的心中重新感到希望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幸福。赵凡倚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不时张握著已经很久都感觉不到力气的手指。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握住画笔,自己有很多想要描绘的东西,是的,很多很多

    周影转过身对南羽说:"活著真的是件很好的事情"

    "嗯"

    也许是那次的混乱太过分的缘故,立新市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静,简直可以说平静得有些过分。大批的妖怪——不管与这件事有关还是无关的——都悄悄搬离这里,剩下的也在人群中隐藏起来,一点也不敢露出妖怪的形迹。因为这样,使得周影这段日子的生活十分平静,不但没有出现找他复仇的敌人,就连鹿九之流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妖怪,也对他敬而远之,一千公尺之外看到他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周影最近除了修炼,最大的兴趣就是观察赵凡。随著这个少年身体的一天天恢复,他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也就越来越不像整天木著一张脸的周影了。一个像他这样绝症末期病人的痊愈,几乎可以算是医学界的奇迹了,所以赵凡最近简直成了蜂拥而至的医生们眼中的宝贝,整天被拉著去做各种检查、化验。不过得到的结果都令他们失望,最后的结论也只有"病人坚强的意志创造了奇迹"——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种说法纯属瞎扯。

    现在的赵凡,对于生活中的一切都带著热情去面对,他和蔼耐心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是来询问他一些老掉牙的问题的医生,还是以为他有什麼救命良方却不肯拿出来分享的、有些过于激动的病人与病人家属。

    "活著真好"

    周影常常听见他在一个人的时候这样自言自语。

    是啊,能够感到自己存在真好今天是赵凡出院的日子,周影一直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那个抱著一大堆画稿的少年坐的车子消失。

    遇到这个少年,令他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也让他想了很多事情。

    "祝你好运"他对著车辆消失的方向挥挥手。

    然而,他的手臂就那样僵停在半空中,一时没法落下来。

    在远处的天空中,一个小小的亮点正在变大,越来越亮,这样的情景周影不知道见过几千几万次了,又好像已经几千几万年没有见过了一样。他看到南羽已从医院中快步走出,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眺望天空,张口想要说什麼,却只是流下了眼泪

    "影"

    "火儿"

    周影对著一马当先冲过来的火儿张开双臂的同时,火儿身后紧跟著的刘地,和周影身边的南羽,不约而同地拽住他们,分别把他们往后一扯。

    "你们两个白痴不要命了!"刘地回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这麼说的,"火儿少根筋,周影你也傻了!"

    骑在赤豹身上的瑰儿早已经抽泣起来,哭得连下赤豹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羽向瑰儿张开手,还不等抱住她,眼泪已经流下来,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在这麼多人面前流过泪了,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背抹了抹,哽咽著说:"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平安什麼啊"刘地虽然瘦了很多,说话却还是那麼油腔滑调,"刚才还被一群虫追得抱头鼠窜幸亏瑰儿百年难得一见地召唤灵兽成功,我们才逃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问路,反而去调戏人家小姑娘!你以为回到人间界看到的妖怪就好惹啊,那里可是下昆仑。"瑰儿有气无力地趴在赤豹身上,边抹眼泪边说,这次的逃亡不仅仅使她的灵兽文狸耗尽了法力,短时期内无法出现在她身边,就连她本身也受到了影响,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南羽伸手把她抱下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火儿摇头晃脑地说:"原来这麼容易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像去的一样走几个小时的。瑰儿你去的时候怎麼不找你的狐狸(指文狸)出来,一下子把我们送到?"他边向瑰儿抱怨,边对周影吩咐,"影,张开嘴。"

    "你知道什麼,这从下昆仑那种地方进行的远距离传送成功率只有一成,我们能够回到家来是运气好,更有可能是被直接扔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你想要从澳大利亚往回飞吗?不过瑰儿,你为什麼让文狸用这麼危险的办法啊?让他只把咱们传出个五百里不就行了?"

    "我太想回家了不知道怎麼就"瑰儿嗫嚅说。

    "差点被你害死要是被扔到想想都害怕咦,火儿,你要干什麼!"

    在刘地的大叫声中,只见火儿正把他拿出来的一颗丹药丢进周影张开的嘴中。听到刘地的嚎叫之后,他理所应地说:"给影吃药啊,不就是回来给他吃的吗?"不等刘地再说什麼,药丸已经落在了周影的嘴里,然后就见一道红光闪过,周影的身影整个被一团似雾非雾的东西包围了起来,原地旋转一阵子以后缓缓浮起,凝聚成一个半人高的圆球,悬浮在大家面前不动了。

    "这是怎麼回事?影到哪儿去了!"火儿尖叫起来。

    刘地和南羽都一脸警绷地跳起来,飞快地在各处施法,随著他们不断虚空划出各种咒符,医院的大门口渐渐被他们的法术保卫成了一个密闭空间,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走向了侧门,而且似乎谁也没发现有什麼不对劲。刘地把周围检查过几遍,确定没有什麼漏洞之后才松了口气。

    火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麼,正在那团雾气上方飞来飞去,口中不停的念叨著:"快出来,快出来"

    "你太莽撞了!"瑰儿气呼呼地在他头上狠很一敲。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周影说上一句话,只是刚刚看了他一眼,就被这个火儿把久别重逢的气氛给破坏殆尽,教她怎麼不生气。

    那个像雾气一样的大球在空中旋转了三天,火儿他们就在旁边守护了了三天。其间刘地曾多次劝说已经很疲惫的瑰儿去休息,反正她也帮不上什麼忙,但都被她拒绝了。

    周影把手在眼前张开,合拢,又张开。失去了变化成人的能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人类的型态已经过于熟悉和适应,以致于长时间保持影子形态让他有些失落了什麼的感觉。现在可以恢复成人,他的身心都有放松下来的感觉。

    "也许我比以前更像个人了。"周影向身边的朋友们说。

    "这可是我的功劳,你不要忘记了,是我的功劳!"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鼻子翘得高高的宣布。

    "谁说是你的功劳,明明是我的!是我做得好!"火儿对于他的厚颜无耻十分不屑,马上跳出反驳,"是我把仙丹抢来的!影,是我!快夸奖我能干、孝顺、了不起!"

    "你光会给别人添麻烦,真是太了不起了!"刘地马上摸著他的头"赞扬"他。

    "你这只死狗,是谁一次次救你的?忘恩负义!"

    "你这个坏孩子,是谁一次次闯祸让我帮他擦屁股的!"

    刘地与火儿之间惯例式争吵在久违了一段时日之后,再一次充斥了这个房间。接著,火焰与家俱裂片也开始纷飞。

    周影、南羽、林睿拉著瑰儿迅速退入了卧室避难。瑰儿无奈地看着外面的家俱一一化为灰烬,一摊手:"他们一路上相处得还可以,没想到一回来"

    南羽拥住了她的肩:"来,给我们讲讲你们一路的故事吧,周影和林睿也很想听的。"

    瑰儿看到林睿一脸好奇地盯著自己,又看到连周影的眼神中都透露著渴望,于是清清喉咙,得意洋洋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一路啊,经历了好多事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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