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的,也就是说叶子农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看完了个剧本,确实重视了。
看完剧本意见,她开始分放买来的两大包东西,把各种食品和生活用品分别放置到该放的地方,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干完家务,她煮了一杯咖啡,再看剧本意见。这时叶子农从卧室里出来了,先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走到餐厅坐下。
叶子农说:“意见整理好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不在家。”
戴梦岩说:“我去超市了。”
叶子农说:“我听见门铃了,就愣起不来,太困了。”
戴梦岩说:“那你再睡会儿。”
叶子农说:“不睡了,再睡夜里又睡不着了。”
戴梦岩说:“那我给你倒杯咖啡,提提神。”说着去倒了一杯咖啡放到叶子农面前,然后拿起《泣血春秋》剧本,说,“这个公司是梁哥最不想得罪的。”叶子农说:“你要两肋插刀就另说了,况且插的还是港币。”
戴梦岩说:“这本子在香港上演不是问题……内地不是也说百花齐放吗”
叶子农说:“百花齐放就是啥花都有,问题是你是啥花”
戴梦岩说:“那到底能不能签”
叶子农说:“决定权在你,我不是你。如果是我就不签。”
戴梦岩说:“这就对了嘛。什么慎重考虑,就是怕担责任。你有点担当可以吗”然后她又拿起《革命先行者》剧本,说,“你觉得,我怎么才能演好宋庆龄呢”
叶子农说:“不知道,知道了我就吃导演这碗饭了。”
戴梦岩拿起剧本意见说:“你这个意见就挺专业的。”
叶子农说:“判断主题思想是政治范畴,表演是艺术范畴,两码事。”
戴梦岩说:“你从观众的角度看。”
叶子农笑笑说:“我还有别的角度可以窜来窜去吗”
戴梦岩说:“那就说,有什么说什么。”
叶子农想了想,说:“我看过你的片子,商业片居多,表演比较港味儿,不是香港话的港味儿,是表演风格的港味儿,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一种感觉。演商业片没问题,可能就该要那个劲儿,但是演宋庆龄可能就不一定恰当了。也许,我是说也许,你演宋庆龄如果克服了港味儿,或许你就成功一半了。”
戴梦岩说:“你不用可能也许的,你说得对。还有呢”
叶子农说:“剧本里宋庆龄的台词以对了或哦,对了引出下文的方式大概出现过4次,这种略显市井的语式可能不适合宋庆龄的语言,她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对她的举止言谈应该是有要求的。当然,这只是瑕疵,不颠覆整体人物。”
戴梦岩沉思了片刻,把剧本、合同、意见都收进包里,说:“准备一下,跟我出去。”
叶子农问:“去哪儿”
戴梦岩说:“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叶子农穿上外衣,拿上烟换上鞋,跟戴梦岩出门了。
天色已是傍晚,外面已呈现出灯火的世界。出了公寓,上车,戴梦岩打开天窗,拉出烟灰盒,意思是叶子农可以抽烟,然后自己系好安全带,驾车了叶子农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也不便再问,就独自抽烟。
戴梦岩一边开车,问道:“不找死,不找活,是你说的吧”
叶子农说:“是。怎么了?”
戴梦岩说:“8月底你跟我一起回香港,再从香港到北京,要一路招摇。我这个婆还有点用,只有我是婆,我不是汉奸婆了才对你有正名作用。到了北京我就忙着拍戏了,这是自然发生的,没有刻意,是平常过日子吧”
叶子农说:“是。要是再回巴黎就是找死,咱谁也不是非跟活过不去。”戴梦岩说:“你在北京的房子已经拆了吧?就是没拆你也不能住了,你住那破屋,我这个婆就是假的,那你就是让我出丑呢,也别谈什么正名作用了。就算我给你放生了,你也是戴梦岩放生的,太寒酸了,人家笑话梦姐。”叶子农笑着说:“行,在首长的亲切关怀下,我到了北京就奔小康。”
戴梦岩说:“那还来得及吗?明天我跟梁哥谈本子,让公司帮你奔吧。”叶子农说:“那可得请梁哥悠着点,台子码太高我够不着,别让我踮着脚尖夹菜。”
戴梦岩说:“不用你的钱,你只要同意就可以了,台子码多高不关你的事。”叶子农说:“你要这样,我就不能接受了。”
戴梦岩说:“接不接受,等你活着到北京再说吧。不管你能不能活着到北京,我都要提前安排好,有没有造化住那是你的事,看你命了。如果你活着到北京,一切都好说。如果你没了,给你买个宫殿你也带不走,还是我的。这就是个虚名,你不至于连这点虚名都不舍得给我吧?我没你那么大度,我在乎那些人的嘴,我要让他们统统把嘴闭上。”
叶子农在看剧本期间就考虑过这些问题,知道戴梦岩大概会是什么态度,但是当戴梦岩需要他正式表态的时候,他还是又过了一遍脑子,审视这件事的性质、分寸,以及他如果活着到北京,他对这件事的后续处理能力。北京的拆迁房是早晚的事,栖身不是问题。柏林的房子处理之后,加上在纽约拿乔治的那笔钱,即使戴梦岩给他买比较贵的房子,后续处理房子的绝对损失也在可控之内。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处理好眼前的事,希望戴梦岩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有一个平稳过渡。至于更远的,正如戴梦岩所说:还是等活着到北京再说吧。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要不嫌折腾,就随你。”
汽车拐了几条街,沿着塞纳河走了一段,在一家日本餐馆门前停下,餐馆挂着十几只红灯笼把门前映红了一片,札幌拉面的招牌格外醒目。
戴梦岩把车熄了火,拔出钥匙,说:“你看本子有功劳,我要犒赏你。”
叶子农说:“夕卜行人夕卜行地瞅一眼,这算啥功劳?就算犒赏,你也该犒赏点斯文的。”
戴梦岩正要下车,回头看了叶子农一眼,问:“你斯文吗?”
叶子农说:“我不斯文也得装啊,我怕你受折磨。”
戴梦岩说:“准许你吃面发出声音,这算不算犒赏”
叶子农这才明白,嘿嘿一笑说:“岂止算哪,这犒赏大大的!”
这是一家高档日本餐馆,主餐厅有多张桌子,坐式就餐。纵深处是一道走廊,走廊两侧是几个包间。穿着木屐和服的女招待带领他们到一个空包间,打开日式的拉门,房间里是日本传统的跪坐式榻榻米餐桌,客人席地而坐,很适合情侣相会或挚友小酌。上过小毛巾和茶,戴梦岩点菜,辣汁三文鱼、牛柳寿司、日式火锅……点了一通,主食自然是给叶子农要了札幌拉面,她给自己要了茶碗蒸、茶泡饭。
酒、菜陆续上来,两人一边品菜,一边聊。
戴梦岩说:“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叶子农说:“我嘴臭,不招人待见。”
戴梦岩说:“调查上说,你以前组织团伙斗殴,够上团伙那人也不少人啊。”叶子农说:“那时候流落街头,不拉帮结伙就得饿死。时代变了,过去打群架的那帮都混到上流了,没混到的也在努力攀登,我这好吃懒做的就掉队了。”
戴梦岩轻轻摇摇头,问:“你,真的是混日子吗?”
叶子农说:“你都看到了,混不混的就是那样。”
戴梦岩说:“你的心思没在过日子上,当然你可以说那就是你的日子。你到柏林不会只为看看推倒柏林墙吧?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你只是不说,或者不方便说。”
叶子农说:“何以见得”
戴梦岩说:“接触久了,一些不经意处感觉到的。你在剧本意见里就有一句:当今世界连曾经先进的欧美制度都显出落后相了。”
叶子农说:“重新打印,这句话要删掉。连着看了个本子,脑子有点不听使唤了,这句话就是没过脑子的错误。”
戴梦岩说:“没过脑子才是真的。”
叶子农说:“过了脑子也是真的,真的也有当说和不当说的。我不想评价西方民主的是非,孬好都是人家的事,也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戴梦岩说:“可你一不留神还是露出来了。”
叶子农说:“所以要掖回去。”
戴梦岩一笑,说:“你不想让我看清嘴脸了”
叶子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喝酒、吃东西,只是没接这个话题。戴梦岩说:“认识一场,你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叶子农说:“有些事是能想不能说的,说了就是邪恶,就是精英主义的蔑视大众,就是与人民为敌,一大堆罪名。有些事是能说不能想的,民主、自由、人权,说了没事,放之四海不挨骂,一想就蹦出一堆问号,摁都摁不住。”戴梦岩说:“拿出来几个看看。我不懂,就想看看。”
叶子农说:“什么是民主?判断民主的标准是什么?意志一定体现利益吗?人民这个词是不是被滥用了?还有自由、人权,等等吧,都是问号。”戴梦岩说:“你想为共产党辩解”
叶子农说:“共产党需要我辩解吗?人家是实践者,我只是个观众,不管是听信共产党的还是听信攻击共产党的,只要听信一方就不会有问号。”戴梦岩点点头,说:“有道理。”
叶子农喝了啤酒,放下杯子说:“什么是民主?也许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什么程度呢?人民的国家,人民也得有个管理国家的法子,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不可能一个法子四海显灵,上帝都不会答应,那他妈还是因果律吗?从家天下到民天下,民主是国家所有权转移的性质,判断主不主的依据是什么?是利益,是看所有权利益的受益者是谁,这比判定哪种形式属不属于民主更能让人看清真相。如果数了半天人头,人民不是所有权利益的受益者,您再怎么数人头也是假民主。佛法讲见相非相,马克思主义讲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这个道理。数人头作为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适用恰当与否的判断,没有好坏对错的判断。把一种方法当成民主去等同于人民的利益,而且还是唯一的方法,而且这唯一的方法还要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个让我不解。”
戴梦岩说:“我一直都没觉得中国算民主国家,不信你可以问问九哥,他跟我的看法肯定是一样的。不管我去内地拍戏还是九哥到北京开店,都是生意,跟政治没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都希望中国好。”叶子农说:“不只是你们这些香港的纽约的,内地也有人持这种看法,说到祖国的发展就满身自豪,说到民主就底气不足,好像矮了谁半截。”
戴梦岩说:“嗯,就是这样的。”
叶子农说:“你的意志能体现什么?是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凡是符合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的,你就赞成,否则就反对。”
戴梦岩说:“那当然,谁都一样。”
叶子农说:“如果意志一定体现利益,那就只有开张的,没有倒闭的,没有谁开张是为了倒闭。如果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你在重大利益面前是愿意相信你的意志还是愿意相信科学论证?如果这时候有人一味迎合你的好恶和认知能力,你会害怕吗”
戴梦岩说:“小事不会,大事会。”
叶子农说:“所以,佛法才让你依法不依人,马克思主义才跟你说事物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所以,一个实事求是的机制是否比一味迎合意志更可能接近科学呢”
戴梦岩沉默不语。
叶子农说:“人民是由每一个具体的人汇总而成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优点缺点,怎么一汇成人民就无瑕了呢?缺点的那部分都扔给谁了?如果缺点是扔不掉的,那人民的决策是不是要有一个科学的过滤机制?还有自由,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自由与束缚是本一的东西,自由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边见有漏的方便说,总把人推到相对与绝对的坑里打转转,转晕了拉倒。如果非用这个词,那是不是也该有个定义?是不是应该定义成:自由就是人民的根本利益和生存秩序所能允许的基本权利?”
戴梦岩依然沉默,只是看着他,静静地、久久地看着。
叶子农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自己的言论触发了戴梦岩的反感或鄙视,于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无奈地自嘲道:“好吧,我他妈心理阴暗,见不得人民意志自由。”
戴梦岩也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你思考这些有什么用呢”
叶子农说:“世界是一个大市场,这个市场竞争首先是以国家为单位的竞争,没有国家的竞争优势,就无从谈起所在国人民的好日子。中国地大人多,搞好了,就是可以承载大产业和大市场的大优势。搞不好,就是内乱、荒废和十几亿人要穿衣吃饭的大包衹。这个道理不复杂,是个中国人都懂。”戴梦岩点点头:“嗯。”
叶子农说:“我有种预感,中国要一直按实事求是的路子走下去,中国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将会越来越呈现优势,中国让一些国家刮目、不适应,可能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戴梦岩说:“那是好事啊。”
叶子农喝了一啤酒,沉静地说:“中国的最大威胁不是人家的航母导弹,是自家人看不清楚的各种民主。凡是数人头的就往民主里归置,凡是没数人头的就往皇权里归置,这种思维除了西方民主就是皇权,不知道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不知道还有个见路不走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矛盾的社会是不存在的,利用、放大社会矛盾,用所谓的民主来搞乱中国,这是成本最低、遏制力最强的利益争夺。我再痞,也没痞到跟人民过不去。自己过过脑子,真遇到事了不至于稀里糊涂瞎起哄。”
戴梦岩说:“人跟人不一样,都想到一起也难呢。”
叶子农说:“政治是百人一步的事,如果中华民族每个人都往前迈了一步,集合起来就是这个民族往前迈了一步,就是历史的一步。”
戴梦岩一笑说:“我信你,那我也算往前迈了一步。”
叶子农说:“别信我,你稍过过脑子就行。如果我说:西方人民日夜牵挂着中国人民的冷暖,一心在为中国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上帝会不会把我扔到疯人院去?如果中国人民抛开自己的利益去为西方的价值观而奋斗,上帝会不会把中国人民都扔到疯人院去”
戴梦岩哈哈大笑。
叶子农说:“有人说民主不是简单的数人头,是尊重,好像一说数人头就贬损了民主的光芒。真他妈扯淡,那您就直接尊重好了,干吗再弄个民主揽和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能拿来贴金。好,就当是尊重,那您放眼世界看看吧,一个主权国家尚能用国家机器限制丛林法则,联合国拿什么去限制国际关系的丛林法则?只要你不给我利益我就给你民主了,这是哪家子的民主?今天制度不一样我就消灭你,明天呢?制度一样了就没别的矛盾了?人种不一样,宗教信仰不一样,文化背景不一样,是不是都要消灭呢?都消灭了,没差异了,还他妈尊重个屁呀。我说句痞子的话,如果数人头是普世的,那就该先从联合国做起,中国人最多,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全世界各国的事都要由中国人民决定”
这个“全世界各国的事都要由中国人民决定”又让戴梦岩一阵大笑,然后说:“我好像听明白点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中国的民主比西方的民主更科学、更先进”
叶子农说:“不能这么说,一个药方包治百病那一定是瞎扯。土壤不一样,也许栽到人家的地里就开不出富强的花朵了。佛法讲不住一法,马克思主义讲一切以时间、地点和条件为转移,都是这个道理。只能这么说,意志不一定体现利益,人类作为一个社会整体要认识到这一点,可能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说话间,服务员把拉面端上来了,好大的一只黑碗,宽宽敞敞装着一碗面。
叶子农说:“嘴脸看过了,那我可以领赏了?”
戴梦岩头。
叶子农先往碗里放了一小勺辣椒,然后捧着大碗吃起来,长长的面条吸进嘴里是吸溜吸溜的声音,嚼面条是吧唧吧唧的声音,吃得很香,很惬意。
戴梦岩静静地看着,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么用脑子,不累吗?有人说人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太明白了会活得很累。”
叶子农说:“神人。”
戴梦岩问:“怎么了?”
叶子农说:“他一定曾经明白过,一看活得很累,又回去糊涂了,不然他怎么知道”
戴梦岩笑笑,说:“嗯,吃饭吧。”
戴梦岩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说:“今天,就你我,我想看你吃面的样子。如果你当着一桌朋友也这样吃,我承认,我会觉得很没面子。”
叶子农嘿嘿一笑说:“那当然,太不给梦姐长脸了。”
吃过晚饭,戴梦岩结过账,送叶子农回去。
戴梦岩认识叶子农以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深谈,第一次是关于“鼠洞”的问题。随着她对叶子农内心深处的了解,那个“柏林会议”的叶子农就显得越来越表象了,一个内在的叶子农与一个表象的叶子农,在人的习惯认识很车子在巴黎的夜幕里穿行,梦幻、时尚、浪漫……人们形容夜巴黎的那些东西该有的都有了,这里寄托着戴梦岩对未来生活的期许,而叶子农与时尚和浪漫太遥远了,而她与叶子农的内心也太遥远了。半敞的车窗吹淡了叶子农的酒气,也吹拂着她的思绪。
戴梦岩问:“你思考那么多问题,思考过你的将来吗?”
叶子农回答:“没有,瞎混呗。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会去纽约,也不知道会来巴黎,我只能做现在知道和想做的。”
戴梦岩说:“这几年内地有个流行语,叫傍大款,知道什么意思吧”
叶子农回答:“知道。”
戴梦岩说:“有个女记者采访,问我会不会傍大款,我告诉她,我就是大款。”
叶子农说:“懂。因缺有需,你不缺。”
这句话之后,戴梦岩一路就没再说话。
车子开到派拉姆公寓,戴梦岩停车,下车。
叶子农下车,说:“那我上去了。”
戴梦岩站在车边,点下头,等叶子农刚走了几步,轻轻叫了声:“子农。”叶子农停下。
戴梦岩在夜色中注视了一会儿叶子农,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叶子农愣了一下,说:“当然,这是女士的特权。”
戴梦岩上前抱住叶子农,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许久,低声说:“给我一个理由。除了别说为我好,说什么都可以。”
叶子农窘迫地停了一会儿,歉意地说:“我野惯了,真的很难融人那个阶层。”
戴梦岩埋着头,说:“如果有一天我给你放生了,不是因为我不缺。”
叶子农说:“懂。怜悯野生动物。”
戴梦岩说:“你能这么照顾一个女人的体面,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