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不回答又不合适,无奈地说:“哥耶,美国是主张美国的国家利益的,处在竞争优势的时候他们是主张自由贸易的,到了竞争劣势的时候就不主张了,甚至反对自由贸易了,这个是由美国的国家利益决定的,由不得他们自己。当贸易保护能捞到好处的时候,你觉得美国会为了一个概念去牺牲国家利益?你信吗?”
老九说:“那倒是。”
叶子农说:“九哥厚道,人家说个啥都信。”
老九自嘲地说:“嘿嘿,我有一颗年轻的心嘛。”
叶子农说:“九哥,俺都道过歉了呀。”
说话间水就烧开了,汤锅也冒出了热气。老九顾不上说话了,关上汤锅,从托盘里取出一把擀面条投进煮面锅,稍微揽动了一下,控制好火候,然后就拿出一只碗配汤底。配汤底一点也不复杂,就是适量盐、少许香油和香葱花三样东西。配好冲汤,捞进面条,放上几片汤锅里的牛肉,再放上少许红油辣椒,这碗最正宗的慕容家传面就做成了。
叶子农好像根本没把这碗面当回事,抓起筷子就吃,没有闻闻、品品之类的程序,稀里哗啦只管吃面。老九不看也不问,自顾干自己的活儿,收拾炊具。叶子农吃完面,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就在窗静静地站着,呼吸着窗外的空气。过了一分多钟,他点上一支烟还在窗站着,直到该弹烟灰了才关上窗回到餐桌。
老九这才开,坐过来说:“子农,你真是个会吃的。”
叶子农问:“咋讲”
老九说:“饭菜不能品,傻吃傻喝最见真章,一品就分心,再品就不知道是啥了。饭菜好吃不难,难在耐吃,吃完遇室外空气不腥、不腻,没有怪味,不留。”
叶子农说:“这碗面要生意不好,真是该革革人的命了。”
老九嘿嘿一笑说:“这不正在革嘛。我就是想趁你这次来谈谈我的想法,你不来我就去柏林,反正你得帮我瞅瞅。只要方向对了,操作我有信心。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生活归生活,干事归干事,在投资经营上,我从来都是一分钱掰成八瓣花。”
叶子农说:“要是能掰成十六瓣就更好了。”
老九说:“你看你,这不就是节约的意思嘛。”
叶子农说:“没浪费你节约什么?你有这种想法就已经离白扔钱不远了。”老九不明白,问:“为啥?”
叶子农抽一烟,说:“一分钱能花出一分钱的有效,你已经不是人了,是神,这表示你没有错误。但是,只要你还是个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一分钱能花出八成的有效,就是我们常说的高人。六成的有效,就是可以接受和允许存在的。一分钱掰成八瓣花,那得是多大的贪心哪,您还有可能如实观照事物吗?无效,您再省也是扔。”
老九停了片刻,说:“乔治还是忙点吧,好让你在这儿多住几天。”
叶子农等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等到了乔治总裁接见的通知,通知是由普林斯以电话形式传达的,接见地点安排在乔治总裁办公室,时间定在晚上7点。这个时间似乎暗示,如果接见的结果满意、气氛融洽,总裁是有可能与客人共进晚餐的。叶子农婉言谢绝了普林斯来老九家接他的要求,让普林斯把地址告诉老九,约定在迪拉诺总部大楼门会合。
傍晚,老九开车送叶子农去迪拉诺总部,路上拐了一个弯,先去接翻译。老九找的翻译是方迪,他认为方迪最合适,人可靠,不多嘴,有气质,也有一定的政治、哲学知识,她在美国大学已经6年了,英语能力完全可以胜任翻译。
此时方迪已经在住处的路边等候了,汽车在身边停下,她看到副驾驶的位置有人,没等老九下车就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了,这样就避免了过于形式的寒暄、介绍。
方迪上车后礼貌地跟叶子农打了一句招呼―“叶先生,你好”
老九对叶子农说―“这就是方小姐。”
叶子农转过头也礼貌地回应道:“你好”
迪拉诺总部大楼门前亮着几盏大灯,停车场静悄悄的,绝大多数员工都下班了,空荡的停车场只有十几辆车零零散散停在那里,两个保安穿着大衣在大楼门值勤。普林斯和接待处的那位负责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坐在车里等候。
老九的车到达总部大楼是6点45分,离接见时间还有15分钟。与普林斯会合后大家简短寒暄了几句,由普林斯带领大家进人大楼。来到三楼总裁办公室的候客厅,普林斯让叶子农三人坐在厅里稍候,然后与接待处的那位负人一去了总。
片刻,普林斯回来说―“总裁请你们过去,请吧。”
当普林斯“请”的手势也做给老九的时候,老九说―“我就不去了,我在等。
普林斯说:“总裁说没关系的,请吧。”
于是,老九也跟着去了。
总裁办公室里有四个人,乔治和奥布莱恩站在靠近办公桌的位置,秘书和接待处的负责人站在靠近沙发的位置。经普林斯介绍,乔治分别与叶子农、老九、方迪一一握手。女秘书请叶子农和方迪坐到主沙发位置的一侧,乔治和奥布莱恩则坐在对面的另一侧,这样乔治与叶子农就能面对面地说话,而普林斯、老九等人都坐在旁边陪同的位置。
乔治说―“纽约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为什么不可以多看看呢”
叶子农说:“能得到您的邀请我已经很荣幸了,不敢搭车图别的方便。”
乔治笑了笑,问道―“讲理吗?”
叶子农回答:“讲。”
乔治点点头,说:“很好,我尊敬讲理的人。我一向认为,跟明白人讲话是不需要长篇大论的,只需要阐明核心和原理,就不难做出清楚的判断,而真理推演到最基础的原理,一定是最简单的。”
叶子农静静地听,不说话。
乔治问:“你不同意这个观点吗?”
叶子农憨憨地一笑说:“这是一个只有明白人才有资格同意的问题,普通人回答这个很冒险,一同意就被划成是明白人了,而实际操作起来可能就不是明白人的那回事了。”
乔治愉快地笑了,说:“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你是普通人还是明白人”乔治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两摞美元、一份文件和一支签字笔,他让秘书把美元拿到茶几上,自己拿着文件和签字笔坐回沙发,将钱和文件分别推到叶子农面前。
乔治说:“这边是万美元,这边是《共产主义运动一百年》的合作意向书。我出两个命题,你来回答。如果你驳倒命题,你拿上钱就可以走了。如果你不能驳倒命题,那就可能推导出你应该在合同上签字。当然你没有驳倒也可以不签,那就表明你不讲理了,我不评价不讲理的人。如果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请你给我一个肯定的表示。”
叶子农说:“听明白了。这个规则排除了各抒己见,怎么看着像决斗呢”乔治微笑着说:“如果你看着像决斗,那就当是决斗好了。”
叶子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乔治又问道:“你承认这位小姐翻译的文字具有公证翻译的效力吗?”叶子农回答:“承认。”
于是乔治对方迪说:“请到这边。”
乔治到办公桌前坐下,请方迪坐到办公桌对面。他拿出两张纸,分别在每张纸上写了一个命题,然后把纸和笔交给方迪翻译成中文。
方迪接过两张纸一看,每张纸都是短短的一行字,两个命题都很简单,简单到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常识。第一个命题是: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方迪本能的想法就是:这个命题是真理,是驳不倒的。第二个命题是:唯有变是不变的。方迪觉得这更是真理了,根本没有可能驳倒。方迪暗自断定,叶子农除了签字没有别的选择。
方迪翻译完毕,交还给乔治,然后站到一边。
乔治看了看,把两个命题的纸背面朝上扣放在刚才方迪写字位置的桌子边沿,然后对叶子农说:“叶先生,你可以过来看题了。”
叶子农走到桌边,先问了一句:“您确定我答完命题就能走吗”
乔治回答:“确定,如果你能驳倒的话。”
叶子农说:“请帮我找个袋子,我先把钱装起来。”
乔治心里暗自一惊,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会一惊,因为叶子农并没有看题,而乔治出什么命题则有无穷的可能,这就意味着无论乔治出什么命题都将可能被驳倒。
乔治平静地吩咐秘书:“去找个袋子。”
女秘书出了办公室,很快就回来了,找来一个类似包装服装的纸袋子,将万美元现纱装进去,放到叶子农面前的办公桌上。
叶子农拿起第一个命题看,英文和中文的意思一致,都是一句: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他放下,没有回答,又拿起第二个命题看:唯有变是不变的。他立刻明白了,第一个命题的漏洞是故意的,是设置了一个逻辑陷阱和思维导向,第二个命题才是真正的基础原理设置,意在推导出立场逻辑,进而推导出立场观点。
叶子农拿着命题只说了一句话:“您这个唯有变是不变的还变不变了?”乔治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话:“你走吧。”
叶子农说了声:“谢谢”放下命题,提上一袋子钱转身走了。
老九和方迪见状也跟着告辞,普林斯和接待处的负责人则跟在后面送客。乔治点上一支雪茄烟,走到办公桌另一边身子倚靠在桌沿,静静地望着房门。女秘书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奥布莱恩走到乔治身边,拿起两个命题看了看。
乔治自嘲地一笑,说:“这下好了,还没张嘴就错了。”
奥布莱恩说:“我不认为他是在赌博。”
乔治说:“当然。命题在我脑子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赌博他是没有机会的。这倒让我相信了,他真的不是立场的,他是不违心的。”
奥布莱恩说:“你该让他把那个解说出来。”
乔治摇摇头,说:“不,我要自己想。”
奥布莱恩说:“如果不是赌博,这个人就太不懂礼貌了。”
普林斯送叶子农到楼下,客客气气在停车场道别。
老九开着车一直沉默?过了好久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叶子农没接这个话巷。
停了一会儿,老九又说:“子农,不是我说你,你今天有点过强了,就算你再有水平也该给乔治留点面子,先答题后拿钱结果是一样的嘛,何必给人弄得下不来台呢。”
叶子农淡淡地说:“咱就是只小蚂蚁,还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九说:“就是啊,那你是咋了?”
叶子农落下一点车窗,点上一支烟长长地抽了一,平静地说:“先拿钱是必然,后拿钱是碰运气。马克思主义的对错是由逻辑和实践说了算的,由得了谁靠碰运气决定?中国人民选择的道路正不正确是作为果存在的,由得了谁靠掷色子决定”
老九一听,这才有点理解,说:“哟,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呢。”
又沉寂了一会儿,老九说:“乔治栽了这么大面子,你觉得这事能完吗?不定还有什么事呢。我觉得你还是回北京住一段吧,躲躲。”
叶子农说:“咱要有不当,咱给人家道歉去,躲啥?躲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人家待咱不薄,至少到目前为止没啥不当,咱凭啥?就算是决斗吧,你开一枪跑了,人家不追你,要不要脸那是咱自己的事。”
老九说:“这事不是变化的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叶子农说:“我做了想做的,就受我该受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