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身边的妈妈去而复返,在沈夫人耳边说着话,赵温雯也心神不定起来,一边听着容华说话一边还注意沈夫人那边的动静。
这个时候让大家都觉得紧张倒也不好了,容华话锋一转说起将市面上买不到的藏本重新版印的事来。
赵温雯听了也十分赞同,“其实市面上许多书都是这样才来的,不然哪里能流传这么长的时间,不管是书册还是语录的,终归是教人的,若不给人来看就没了意思,偏有些人将这些孤本当作财物不肯拿出来,市面上越是不流传,价格越昂贵,百年世家这样的书能得上几册以是了不起,后代子孙若是都出息那也好了,若是有几个不孝的,要么是变卖成了财物,要么保管不当,以后也就真的没有传世的。”
容华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赵温雯红了脸,“也不是我,是夫君和公公经常说起的,”说着脸上有一丝笑容,“上次借书的事,夫君再三让我谢过少夫人。”
容华抿起嘴唇笑笑,“版印书的事姐夫懂不懂?我还想找了牢靠的人托付几本书呢。”
赵温雯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却不含糊,“妹妹若是放心,那自然是……”
她之前也不是没打听过,沈家版印过几次独本的藏书,沈家大房又经营着书局,对这事再清楚不过。
容华与赵温雯这样说着话,不知不觉又亲近了几分。
这样下来,赵温雯脸上倒有了难色,按理说以容华和她的亲近,许多话她都不该瞒着容华,只是这样重要的事就连老爷都一时难下决定,其实她心里也怕……毕竟掌管河道、防务的差事是十分凶险的,万一出差错,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祸,就像沈家前朝时的结果。
可是夫君偏对这件事又十分的上心。家里很多人都劝说不住,老爷也发过几次脾气,前段时间听说这次监察京畿防务的是武穆侯,老爷还说,“难得还有谁是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的,武穆侯就是一个,可惜身边人也没有一个懂得水务的,谁都知道京畿防务的弊端,主管防务的官员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可想而知防务被他们吃空成什么样子。谁都不愿意接这样的差事,谁都怕惹一身的麻烦……”
夫君就说了:“我们家是百年治水世家,倒是懂得水务,还不是一样怕麻烦怕被牵连获罪。”
这话将沈老爷气得差点就动用了家法,只骂夫君是个不孝子。
赵温雯看着容华温和的笑容,手指攥着帕子微微一扭,还是道:“侯爷有没有跟妹妹说起堤上的事?”
容华道:“说过,可是我哪里懂得许多,现在只要一下雨我心里就会紧张的不得了,也没有别的法子。”
赵温雯转过头去看沈夫人,大嫂正倒了茶给夫人。
……
沈夫人接过茶来,将事情简单地与大媳妇说了,这个素来当作是臂膀的大媳妇,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照娘这样说,侯府一会儿应该提出条件,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地送上这样一份礼。”
这样的东西不会没有什么说法就送上来。沈夫人再去看武穆侯夫人陶氏,武穆侯夫人的样子就像是全然不知一般,明明是担忧侯爷却也没有轻易就向她提起要沈家帮忙的事,若不是她问起,武穆侯夫人说不定连侯爷办防务的差事也不会提起。
送东西来的正主那么镇定,秀丽的脸庞,明亮的眼睛,从容的微笑,相比较而言她们沈家却都惊慌起来,作为东道却还不如邀请来的客人沉稳。
沈夫人的目光不停地变幻渐渐安定下来,武穆侯夫人才多大的年岁,将来……
男人在外面,女人虽然管理的是内宅,但是内宅不平安,外面也难有什么好结果,薛家娶了一个好媳妇。
看过了戏,沈家又留容华用了饭,容华才向沈夫人告辞。
临走之前沈家送了回礼,沈夫人将容华送到垂花门,才笑着道:“我家老三一直说想要去拜会侯爷。”
容华听得这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也真正露出笑容。
容华上了车,马车缓缓向前行,锦秀低声道:“沈家的回礼都是锦缎。”
容华听到锦缎两个字微微笑了。明明是雪中送炭,却隐晦地说是锦上添花,沈家这是答应了帮忙。
请动沈家费了不少的周折,薛明睿在外面花费了大工夫不说,若是赵温雯求书未成,或是她和赵温雯没能亲近起来,或是老夫人没将这礼物拿出来让她送去沈家,恐怕今天的事还不会这样轻易成了。
沈家开始能让赵温雯到侯府来借书,也是试探的意思,一是要看看侯府的情况,二是试探侯府的态度,还好她每一步都走的顺利,加上沈家也确实是名门世家,人心正也极好相处。
容华长长地吸口气,老夫人何时知道薛明睿要请沈家帮忙又何时拿到沈家先人写的《治水方略》?沈家前朝获罪,这样的书籍也明令不得传世,沈家自己都没能保留下一部完整的,如今这本书重新回到沈家人手里,虽然不是沈家先人的底本,沈家人也算是在先祖面前有了个交代,于是沈夫人知道容华拿来的是这本书如何能不惊慌?
马车刚拐进西城胡同,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外面跟车的婆子道:“少夫人,可能是要下雨了。”
说来就来的急雨,刚刚暗下的天空忽然之间被雨水照的发白,眨眼功夫地上就积了水,虽然准备了雨具,外面的人还来不及穿上就被淋了透湿。
婆子道:“到了垂花门,奴婢先下去命人过来接应,准备好了少夫人再下车,小心着了凉。”
锦秀在车里替容华应了。
马车停下来,不一会儿功夫果然传来许多脚步声,婆子、媳妇们将雨具撑好,又有红英迎出来送上一双红香羊皮小靴、一顶葡萄青小尾纹斗篷、鹅黄的菱子,容华在车厢里穿妥当了才下车来,容华的脚刚落在地上,容华身边的锦秀一侧头恰好看见有人急匆匆地赶来,仔细盯了一眼原来是陈妈妈。
陈妈妈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雨具,这雨下的又大又急,她一时没来得及躲避,顿时被淋的好不狼狈,见侯府门前有马车停下来,又有婆子、媳妇好大的架势,先是锦秀下了车,才将穿着葡萄青斗篷的少夫人接下来。
陈妈妈一时上前说话又恐狼狈失了礼数,站在旁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容华听了锦秀的话,转过头来看陈妈妈道:“先随我进去再说吧!”
陈妈妈连忙应承。
锦秀让家人递了把伞给陈妈妈,陈妈妈将伞撑开,这才顾得上抹了把脸。
容华和锦秀、红英已经在婆子、媳妇簇拥下进了府,虽然下面的婆子用伞遮掩的仔细,容华一路上仍旧被雨打湿了衣衫,进了房门,春尧已经命人拿好了干净衣衫和热水,春尧、锦秀将容华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递给红英,又拿了柔软的巾子擦干容华脸上的雨水。
容华吩咐红玉,“去看看有没有陈妈妈的衣服,拿一套干净的给陈妈妈换了。”
陈妈妈谢了容华由红玉领着去了鹿顶的房子。
容华换了靴子进了内室,春尧道:“让人在净房里准备了热水。”
容华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淋了,身上感觉到有股凉气,尤其是下腹隐隐地疼痛。
容华进了净房一看,果然是迟迟不来的月事到了,知道自己没有怀孕,心里微有一些轻松,她刚刚嫁进来,许多事都没有安排好,这时候有了身孕恐是要更加费神,再说有了身孕就不能随意走动,养胎十月……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再经上次宫中御医进府诊断,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安。
女人但凡嫁了人,谁不想一举得男稳固自己的地位,谁又知道天意如何,容华闭上眼睛,凡事都不要刻意,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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