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便再无安夙凝了。
我寻着机会,将偷藏的发钗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那还是当年及笄,那人远征前,偷偷塞与我的。
说好了等他荣归故里便不再分开,却抵不过这浩荡红尘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发钗没入胸口的那一刻,我恍惚之间看见胸前嫣红一片,终于觉到了解脱。
四
我垂袖而立,为座上那人沏了一壶茶,茶香四溢,用的是上好的碧螺春。
座上那人套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袄子,只外露着一张精致的脸,细长的眸子微微眯着,一副怕冷的样子。我不知为什么他这么怕冷,以至于酷暑炎夏也要穿的足够厚才满意。
我低着头,轻声说道:“主上。”
被我称作主上的那人,名叫萧宁。听他后来说起,当年兴致正好,又遇到了将死未死的我,一时兴起便将我救了回去。
那一钗刺得歪了些,到底是避过了心脏。未经杀戮的女孩单纯又愚蠢得可怕。
可即便救活了过来,我也不再是我。那时候的自己,早已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一般了。
就像我自己所说的那般,安夙凝已经死了<="l">。
于是我对他说,你不该救我,我也不想被救。
他只是沉默着看向我,眼神幽远,我只觉得他并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在看着什么人。
沉默最后,萧宁终于开了口。他只说了一句,却令我重新活了过来。
他对我说,你难道不想报仇吗?
五
萧宁捏着青瓷的茶盏,好似拈花一般,白皙的手指又细又长,叫人看不出年岁的精致。他拾起茶盏,忽然眉头一皱,又轻轻放了下来。
“恼人的白芍花。”他说道。
“主上不是最爱白芍花了么?”我忍不住问道。
他懒懒答道:“现在我又不喜欢了。”
萧宁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我已认识了他将近七年光景,依然摸不清他的喜好。
他轻轻倚着檀木扶手,从袖中伸出一本名册来,对我说道:“名册上的人,一个不留。”
我拜了一拜,双手捧着将名册取了过来。
他救我,教我武功,给我一个机会手刃仇人。
我改名换姓,成了他的刀,替他杀人卖命。
自那以后,我不再是安夙凝。我是红药,倚醉楼的花魁,这洛阳城里最美的女人,这洛阳城里最锋利的刀。
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萧宁到底是个讲理的人,我付出青春,他为我圆了一个梦。
没有人逼我,一切都是自愿,我一路踉跄而来,流过泪,流过血,却唯独不曾留下后悔。
……然时至今日,身体污秽,又双手染血的自己,却是再也配不上他了。
六
“红药姑娘,孟大人今日又来了,这会儿正在楼下等着见你呢。”
丫鬟犹豫地望着我,小声问我:“沈大人都来了七天了,您还是不见么?”
我闭上眼,回忆起那人的眉眼,时光并未销蚀他的模样,记忆中的少年还如往昔一般笑得明朗。
我开口对丫鬟说道。
“你和孟大人说,我并非他要找的那人。今后……也请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楼下的小娘子正在唱曲,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不知愁为何物的年纪。我依稀分辨着,竟然是首熟悉的小曲: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望向窗外,春光正好,桃花漫天,正如那年他离开时的模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