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笑,笑已经成为了一种自然。
他淡淡的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来?”
韩闯没有睁眼,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不可和尚又笑了起来:“有人说过你是个奇怪的人吗?”
韩闯笑道:“有人说过你是个奇怪的和尚吗?”
不可和尚笑道:“北海禅院里都是奇怪的和尚,奇怪的多了,也就平常了。”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又道:“像我这样,是最普通的一个,普通到没有什么特色。”
“他们怎么会派一个最普通的来人,来完成最重要的任务?”韩闯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还是他们根本就没将心魔放在眼里?”
不可和尚笑道:“没人将心魔放在眼里,”语声稍顿,“他们永远将它放在心上,那是缠绕在心间的不可磨灭的梦魇。’
韩闯大笑了起来,睁开眼,盯着不可和尚,说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心魔还未出世,就在你们心中留下了梦魇。”
不可和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庄重、甚至是有些迷茫,你能从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里,看见一只无形的野兽,而这只野兽正在不停的咆哮着。
韩闯没有说话,而是一种盯着不可和尚,就像是个鬼影子。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好像真被你说中了,它还未出世,就在我们心头种下了不可磨灭的梦魇。”
韩闯摇晃着脑袋,说道:“或许将它封印起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它在不与在,人的内心都会产生业障,那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韩闯刚刚喝酒的时候,才想到的事情;武者修炼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突破自己的过程,功夫到了后来,炼的就是武道之心,心灵上破绽越少的人,未来的成就也会越高,而如何将心灵锤炼到没有破绽。
韩闯心想,那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考验。
或许心魔本身就是自然带给人类的考验,是威胁也是助力。
韩闯凝望着不可和尚,借着酒意,淡淡的道:“或许心魔本没有好坏,你战胜了它,它就是你最强大的助力,却屈服了,它就真正成为恶魔。
不可和尚听着,沉默。
这是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过的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他感觉到恐惧——理所当然,当一个人建立了几近二十年的信条出现一道裂痕时,必将是心灵崩溃的开始。
心魔是好,或是坏,仿佛已经不重要了。
不可和尚叹了口气,说道:“我很想找出一些话语来反驳你,但忽然发现,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也分不清你说的是对还是错,但我知道,封印心魔是北海禅院的祖训,也是我的任务。”
“我不能让自己三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你明白吗?”
当的一声,酒壶落在桌面。
是紫竹和尚,他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桌边,放下了一壶酒。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凝望着韩闯,有些希夷,也有些担忧。
但仅仅一瞬间,他就离开,就像来到时一样无声无息。
不可和尚笑了,对韩闯说道:“他是个高手。”
韩闯知道不可和尚不想再谈论刚才的话题,于是也配合着说道:“没错,他是个高手。”
不可和尚又笑了,道:“你不觉得在这家客栈里出现一个高手,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韩闯的目光在不可和尚身上游走,半晌才说道:“你不是高手吗?”
“哈哈哈,”不可和尚大笑了起来,“在他面前,我又怎称得上高手呢?”他斜着眼睛看了紫竹和尚一眼,两人的说话并没有特意隐瞒,声音也属正常的声音,他不相信紫竹和尚没有没见。
任何听见谈论自己话题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展露出一些与平常不同的反应,而紫竹和尚却完全没有这些反应,他看起来正常到了极点,依旧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可和尚笑了笑,对韩闯说:“看到没有,他很特别。”
韩闯看了紫竹和尚一眼,不知为何,此刻他竟在紫竹和尚身上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像他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然而这又是荒谬的事情,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他转头看着不可和尚,笑了起来:“别人特别是别人的事情,你老关系这个干什么。玲珑盛会开始,各种牛鬼蛇神出现也不奇怪。”语声稍顿,他用一种怪异的微笑凝望着不可和尚,“你不也是吗?一个特别的人。”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个特别的人。”不可和尚大笑着举起酒杯,“不说这些了,干杯吧。”
韩闯盯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仿佛正向外发散着亮光。
那是一种怎样的光?
韩闯不知道,他也不相知道,他不确定自己今时今日的这一番话,会在不可和尚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记。
他只知道——
只知道喝酒而已。
“干!”
他举起酒杯,重重的撞上了那悬在空中的杯子,当的一声,酒液溅到了手背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