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张啸林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事情能够肯定?”
“已经发现了尸体,宗门的蔡老头正在验尸。”
张啸林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收敛了表情,从这平静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但那双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来人离开。
张啸林又道:“你们都下去,我一个人静静。”
在场的众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归顺着离开,虽然他们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疑惑,但同时也明白,如同张啸林不想说,没人能让他说,如果张啸林让你离开,你最好也离开。
风静静的吹,这热风吹进了客栈的大厅,拂动着门梁上的风铃,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并不是那种悦耳的叮当声,而是烦躁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就像两片粗糙金属片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刺激至极。
热风吹到张啸林身前,骤然变成了冷风,刺骨的冷风。
他猛地睁开眼,咬牙切齿的道:“无论你是谁,杀了我丹鼎派弟子,我都会要你付出代价!”
阳光透过窗户纸,投到一处阴暗的房间里,不知是何原因,光线只射进来几缕,在窗前半尺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光斑,而这块光斑被窗棱切成了四份。
蔡老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骨瘦如柴,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眼睛是灰色的,只有瞳孔是黑的,黑的灼人,而那周围的灰色,就像一圈薄薄的雾。
蔡老头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没有高明的武技,也没有康健的身体,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医术,可他的医术从不医活人,只看死人,他是丹鼎派的客卿,所做的工作只有一个,弄明白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此刻他面前就摆着一具失去的尸体,因为曾被埋入土中,衣服上还等着土灰的颜色,尸体的面色发白,惨白惨白的,所有尸体都应该面色惨白,但这一具显得格外的白,让蔡老头想起了飘香阁死去妓e女雪白的屁股。
尸体已被打开,露出腑腔。
现在是清晨,但房间里却显得有些阴暗,除了风声,一片寂静。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雁的悲鸣。
张啸林走进了房间,来到蔡老头身边,神色如常的盯着案板上的尸体。
“他是一个好人。”他的声音有些落寞,“虽然好色,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他常常带酒给我,我知道那是为了让我多教他几手,可宗门里也只有他和我亲近。”
蔡老头在听。
“你知不知道,他是五行化元阵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虽然是可以替代的,却是最好的人选,现在他死了,我们必须换人。”
蔡老头依旧沉默,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张啸林看着他将杨怀的脾脏切下,放入一杯液体里浸泡,然后液体变成了绿色,没错,不是血的红色,而是绿色,绿色中带着一些血丝,淡淡的血丝。
“不是中毒。”蔡老头说。
“我知道不是中毒。”张啸林苦笑道,“是人都看的出来,他是被人一剑穿喉,这人的剑很快,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蔡老头像是没听见张啸林所说的,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一次他将杨怀的心脏切了下来,放在天枰上称量,然后又拿在手中转了一圈,仔细观察。
“心脏没有问题。”他笑着说,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处,就像一朵绽开的菊花。
张啸林伸手摸着杨怀枯槁的头发。
“一夜不见,我还活着,你却已经死了。”张啸林说,“世事真是难料,你为什么会找他麻烦,你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吗?”
张啸林看着杨怀脖颈上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软剑的伤口,而是长剑,是普通长剑的伤口。”
高明的剑客或许能用软剑刺穿一个人的咽喉,但软剑造成的伤口却给薄,薄如蝉翼,而这伤口却很粗,虽然粗但却整齐,显示出用剑者高明的控制力。
“杀你的一定是个高明的剑客,我怀疑两个人,可没有证据。”张啸林说,“不过我发誓会找证据为你报仇,如同找不到,我会杀死他们两个。两条命陪你走,你应该不寂寞。
“让一让。”蔡老头道,他的眼光停留在那咽喉处的伤口上,他手中握着一把薄刀,薄如蝉翼的刀。
只有当握着这把刀的时候,他佝偻的腰板才会挺直,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切开脖颈的皮肉,翻开内表面,仔细的观看;他有一双稳定的手,灵活的手指能够做出任何切割动作。
张啸林甚至怀疑,如果他去练刀法,一定会成为一名技法高超的刀客,可他志不在此。
“你说的没错,他是死于一般长剑之上,用的是极快的剑法。”蔡老头说,“你说有两个怀疑对象,哪两个?”
张啸林道:“赤霞宗的颜赤扬,还有就是——”冷笑一声,“客栈里的一个人。”
蔡老头点点头,道:“是颜赤扬杀的。”
张啸林皱起眉头,道:“可你还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蔡老头一边脱去手套,一边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只需要知道人是颜赤扬杀的。”
张啸林道:“你怎么肯定。”
蔡老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说道:“颜赤扬自作聪明,以为延迟了本门的剑法就没人能看出来,可他却忘记了一点。”
“哪一点。”
蔡老头笑道:“剑法可以掩饰,但出剑落剑的习惯却掩饰不了,颜赤扬有个很好的习惯,无论是出剑还是落剑,剑身都会不停的颤动,这种颤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却能留在伤口上。”
张啸林摇摇头,道:“从一个伤口你就看出这么多?”
蔡老头冷笑道:“你可以怀疑,但最好不要当着我的面怀疑。”
张啸林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蔡老头,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一定要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蔡老头冷笑道:“为他报仇?”
“不错,”张啸林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蔡老头笑了起来,笑的讥讽而冷酷。
“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弃这个打算。”
“为什么?”张啸林眉头紧蹙。
蔡老头道:“因为颜赤扬的实力在你之上,你和他对上,没有任何胜算。”
张啸林摇摇头,道:“要杀一个人,未必一定要比他实力更强,还有许多其他手段。”
蔡老头笑道:“杀人你在行,验尸我在行,所以我不评价你的话。另外提醒你一点,他被杀的时候,应该有第三人在场。”
“谁?”张啸林我呢。
蔡老头冷笑一声,道:“我是验尸官,不是神仙。”
“那你怎么知道有第三人在场。”张啸林道。
蔡老头笑着摇摇头,取出一把镊子,从杨怀指头缝里夹出一根丝线,虽然带着血,但希夷看见从前的颜色。
白色!
张啸林的瞳孔骤然一收,喃喃自语道:“颜赤扬从来都只穿黑衣。”
蔡老头道:“你想想看杨怀死前会和什么穿白衣的人接触,那人一定在杀人现场,说不定会看到是颜赤扬杀的他。”
张啸林点点头,轻声道:“谢谢,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蔡老头道:“谁?”
张啸林紧咬着牙齿,从齿缝间蹦出了一句话:“就是我说的另一个人。”接着又压低声音喃喃道:“可是他怎么和颜赤扬搞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