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声而倒,水流泻着,他摊在柔软的沙发上,心里遗憾和庆幸交织着,复杂难言。是胡静静的声音,原来她发现平时一定来做操的林天龙不在了,问了同学才知道林天龙被宋慧荞带走,她在上课时就敏感的发现宋慧荞看林天龙的眼神不同寻常,少女警觉的心驱此刻发挥作用,竟使她神使鬼差似地找了过来。
“又是这小妮子!”宋慧荞跺了跺脚,收拾心情和衣领,调整脸上的表情,起身开门“婶婶肯定喜欢我,嘿嘿嘿,我是不是太有魅力了?”
林天龙对着商店的窗面风骚的笑,淫荡地拿手拨弄实在称不上发型的短发,搔首弄姿的正自恋呢,就看到里头的男店员跟看到外星人似地盯着他,一脸囧样,他顿时羞得不行,抬头红着脸疾行。
在一条街就是家了,不知道妈妈今天煮什么,他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拐过弯。“那是妈妈!”
林天龙远远看见林徽音,穿着一套素白的长裙,一阵风拂过,衣袂飘飘如仙。他刚要喊,却又住了口。他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黑色的大轿车里出来,而妈妈正朝他走去。林天龙的心猛地一紧,快步沿着墙角靠近,躲在一棵高大繁茂的榕树后边继续观察。
“他是谁?为什妈妈会跟他握手?”林天龙又惊又怒“是了,他那么高,那么帅气。”林天龙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身高该有一米八左右,方脸上有着成熟男人的稳重,衣衫阔挺,举止潇洒,充满成功男人的自信。
林天龙看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上因为踢球而发黑的球鞋,有些自惭形秽,妈妈咯咯咯的欢笑声随风而来,他的拳头握的更紧,骨节突兀着发着白,虎口的肌肉高高鼓起,林天龙多想跳出去,大声质问他们的关系。
可是他却无端的自卑起来,突然间全身乏力,两脚像生了根一般不能移动。和那个男人相比,他像是一只羽毛未全的小公鸡,身上又脏又臭,腋下汗味熏天,狼狈的在低低的草丛间胡乱地窜着,透过草隙偷偷仰视阳光下昂首阔步的孔雀,心中嫉妒又羡慕。
林徽音和男人贴的很近,男的帅而高大,女的美而娴雅,神仙眷侣一样和谐美妙。他和妈妈站在一起,多么相配!林天龙心里绝望的想,一只大大的树蚂蚁被他攒在掌心,捏得粉碎,散着像桉树一样的刺鼻气味。
他一边痛恨自己廉价的自卑和无助的胆怯,一边痛恨妈妈可耻的背叛和可恨的虚荣。啊!妈妈钻进男人为她打开的车里,自愿而从容,车子缓缓而去,黑亮贵气的车身弹出几道炫目的阳光,险些将林天龙圆睁的眼刺瞎!“噢!”
林天龙痛苦的低吼,眼睛紧闭,黑红的视网膜上仍停留着那车子的一溜尊贵的亮彩,像烙印一样刺痛他的脑子。几秒之后,林天龙睁开眼,他的目光变得茫然,动作僵硬的如同老人,不协调,无目的。
他下意识地拿手抠着树皮,看着蚂蚁爬上爬下,好像看到它们的渺小,盲目和无足轻重,他就能得到抚慰和平息。
“妈妈,妈妈肯定是喜欢那个人的,肯定是。”林天龙得了强迫症似地念叨着,脑子里将林徽音的欢笑声过了一遍又一遍
巨大的酸楚和失落让他觉得自己可怜更可悲,他孑然而行,夕阳给他拉了一条孤独的影,他的心情从高高堆砌的欢喜浪尖,跌入灰色撕裂的痛苦深渊。
几分钟之间,青春少年仿佛觉得就已经尝遍人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体会到昙花盛开又枯萎,夏蝉喧嚣又孤寂,他的心里充斥着的负面情绪,渐渐交织在一起,混合变异,像条蛇阴险的蜷缩,盘踞下来缠住灵魂。
林徽音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快乐刺痛了林天龙的心,失去,被遗忘的情绪一圈圈增粗,堆积,压得他不得不驼着背,勾着头。
他怪异的察觉自己仿佛走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似曾相识,像是一个电影里的情境,而他的所有感官统统被剥夺,只有眼还在发挥作用,周围的人光一般流过,林天龙独自逆流而下。
他甚至无端羡慕起下午在学校踢球的自己来,那时候,他迎着四面的阳光,心情多么灿烂。陈果梁自得地坐在车上,他这次下来,准备试探林徽音对他的感情,顺便和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罗鹏飞谈论一下公事,联络一下感情,他知道罗鹏飞父亲的战友视他如子,罗鹏飞的父亲当年以命换命的救了那位高官,据说那是一位帝都的元老,多走走对将来的调动是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