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黎坐在船上,回想昨日来到这里的情形,一日未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啊!不好!”程逸岸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小笛子!我们把小笛子落了!”霍昭黎急得跳脚。
程逸岸微挑眉“虚节庄断断不屑去伤个小孩子,不久就会送回来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好心,愿意养闲人在身边。
霍昭黎有了他的保证,稍稍放心。慢慢地疲乏感来袭,不一会儿便靠着船舷打起盹来。
程逸岸时而看看蓝天白云,时而望望霍昭黎,眼神有丝迷惘。
石可风再次断定,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与昨日有所不同了。
回到菡萏小筑的第二日,霍昭黎睡到半夜,听得外头有呼喊声。
他起身,打开窗,喜见小笛子站在灌木丛中。
“霍哥哥跟我来!”小笛子淘气一笑,转身便跑。
霍昭黎想也不想,匆忙披件衣服追赶。
小笛子见他已跟上来,加快脚程,望宅子外逸去。
霍昭黎之前只当是寻常的小儿嬉闹,并未尽力,但小笛子越跑越快,眼看就要奔出视野之外,这才使出“快哉风”急速向前。
二人一前一后,没多久已来到几条街外。
“小笛子,没想到你跑得这样快。”霍昭黎在他身后站定,有些惊讶。
“霍哥哥才是,跑了这么久气都不急。”小笛子边说边喘气,一张小脸涨得红扑扑。
霍昭黎抚着他的背顺气,笑道:“谁叫你没命地跑。”
“霍哥哥还敢说?把我一个人丢在君山,自己走掉——你们好狠心呐!”
霍昭黎没将他带回来,一直心中不安,现在被他一说,当时面有惭色“实在对不住,我、我们不是丢下你的,实在是当时很乱,他们又都要对付大哥——”
“为了程叔叔,就可以不顾我了,是不是?”小笛子嘟起了嘴,说是生气,倒更像是娇嗔。
霍昭黎哪里分辨得出此中差别,只觉得他神态有些奇特,愣了一下,才支吾地道:“也不是这么说”
“好。那如果我和程叔叔同时被恶人捉住,你先救哪一个?”小笛子一边说一边逼近霍昭黎,直到两人脚尖相抵,才停下脚步。他矮上许多,因此高高扬起了头看着霍昭黎,满脸的执拗。
霍昭黎俯身看他,只觉得鼻尖传来阵阵幽香,脑中不禁有些飘飘然。
奇怪了,小笛子的头发一直都是香香的吗?
“你快说啊。”小笛子不耐烦地推推他。
霍昭黎想起他的问题,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先救你。”
小笛子脸上的喜色在听他下一句话时顿住——
“毕竟你是小孩子。”
大哥自己未必脱不了身,小孩子没人救就麻烦了。
“如果我和程叔叔一样是大人,身手也相仿呢?”小笛子专注地盯着他,脸上隐约有期盼与害怕。
霍昭黎依然不假思索地道:“那自然救大哥。”
就算明知大哥能自己脱身,他也总放心不下。看到小笛子一脸泫然欲泣,他慌忙补上一句:“救了大哥后,我们一定一起救你。”
小笛子颓然垂下头,道:“我真笨。”
霍昭黎不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笛子抬起头来,抓住霍昭黎的腰带,急切地道“霍哥哥,你跟程叔叔在一起这么久了,会不会觉得有点腻?接下来换跟我在一起吧!我也供你吃穿,不会逼你学功夫,也不会打你骂你——就我们两个人结伴去玩,一边玩一边找你娘,好不好?”
霍昭黎失笑“你在说什么啊?我跟着大哥怎会觉得腻?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自己都没有着落,哪里有什么办法供我吃穿。”
“你别小瞧我,我真的养得起你的!你看!”小笛子从衣兜里抓出一叠银票,举到他面前“你以后和我一起,好不好?”“小笛子,你弄错了。”霍昭黎把他的手轻轻按下,心中有些奇怪他哪来的这许多钱“我不是为了有饭吃有地方睡才跟大哥在一起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样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我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跟在大哥身边而已。”他困惑地皱皱眉头,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而来,第一次说出口,就已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喜欢他——再说了,你们都是男的啊。”
“呃?”霍昭黎眨眨眼,跟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还是和大哥处不来,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我去和大哥说,帮你找户好的人家寄住。你还是个孩子,跟着我们到处乱跑也不是办法——”
刚说到这里,忽然间远处传来惊叫声,霍昭黎抬头,只见菡萏小筑的方向火光冲天。
他叫声糟糕,立刻就要赶回去。小笛子从后头紧紧抱住他的腰,叫嚷道:“你别去!”
“小笛子?”再明显不过的一阵幽香淡淡袭来,霍昭黎确定是小笛子身上传来的味道——这孩子是搽了香粉不成?
小笛子将脸埋在他后背,轻道:“你去了也没用。那里面各处都倒了酒和油,他们逃不出来的。”声音毫无起伏,迥异平常。
霍昭黎停止挣扎“你、你怎么知道?”
“是她让人放的火,她自然知道。”
微微沙哑的悦耳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霍昭黎一听就知道那是谁,知道他无事,心中大石顿时落地。
“你们说,为什么总是有人想用毒药来害我?明明我才是使毒天下第一的毒飞廉,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程逸岸闷闷不乐。
“自然是因为你破绽太多。”
“哼,若是我真露了破绽,今日的火光之灾,你们能全身而退吗?”
“我的宅子被烧得一干二净,这也称得上全身而退?”
“那早已是我的宅子,我爱怎么烧,便怎么烧。”
“好不要脸!你耍卑鄙手段夺我一生心血,竟然还敢说嘴,以后休想再上老娘的床!”
“不上就不上,你的破床,我上和不上有什么区别?况且少了你一张床,老子难道会无处可去不成?”
石可风哭笑不得地走进唇枪舌剑阵中斡旋:“三位的争执先搁一搁,咱们有人质在对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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