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叫着回答。
“以我们国王陛下的名义,以我们公正的贵族和可信赖的司令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爵士的名义,我们要求这个城堡投降——否则焚烧杀戮,决不宽饶。你们投降否?”
“不,”罗伯特大叫,“我们当然不投降!绝不,绝不,绝不!”
那人叫回来:
“那么你们自取灭亡。”
“大叫万岁,”罗伯特悄悄狠狠地说,“大叫万岁!让他们看看我们不怕,同时碰响短剑,发出更大的吵声。一,二,三!万,万,万岁!再一次——万,万,万岁!”欢呼声又高又弱,但是短剑的哐哐声增加了它们的力量和深度。
护城河对岸那个营帐发出另一声喊叫——这时候围城里感觉到进攻真正开始了。
大城门上面的房间已经相当黑,简想起现在离太阳下山不会太远了,于是鼓起了很小一点儿勇气。
“护城河太窄了,”安西娅说。
“他们就算游过了河也进不了城堡,”罗伯特说。他正说这句话,听到了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很重的脚步声和钢铁的铿锵声。大家一时问屏住了呼吸。钢铁的铿锵声和脚步声继续上塔楼楼梯。这时候罗伯特悄悄跳到门口。他脱去了他的鞋子。
“你们等在这里,”他悄悄说着,赶紧溜出去轻轻跟着那双靴子和靴刺的声音。他偷偷走进上面的房间。那人在那里——是杰金,身上滴着护城河的水。他正在摆弄一个机械,罗伯特断定那是升降吊桥用的。罗伯特忽然“砰”地一声关上门,就当杰金在里面向门扑来时,他旋转门锁上的大钥匙,把门锁上了。接着他奔下楼,跑进塔楼底下有个大窗子的小角楼。
“我们得保卫这里!”他对跟着他的其他孩子说。他来得正是时候。又有一个人已经游了过来,手指搭在窗边上。罗伯特怎么也不知道那人怎么能从水里爬上来。但他看到了那些抓住窗边的手指。他马上从地上捡起一根铁棍,用尽力气向这些手指打下去。那人“扑通”一声落到下面护城河里去了。紧接着罗伯特冲出了小房间,把它的门“砰”地关上,叫西里尔过来帮忙,一起闩上它的大门闩。
接着他们站在拱形的门楼里,喘着气,你看我我看你。
简张大了嘴。
“高兴起来,简,”罗伯特说,“反正没多少时间了。”
上面在吱吱嘎嘎响,什么东西在“咯咯咯咯”震动。他们站着的石板地像是在颤抖。接着一声“哗啦”巨响,于是他们知道,吊桥放下去了。
“都是那该死的杰金,”罗伯特说,“但还有那个吊闸。我几乎可以断定,它是从下面吊起来的。”
这时候吊桥上轰轰隆隆,在马蹄和军队的践踏下发出空洞的回声。
“上去快!”罗伯特叫道,“让我们朝他们扔东西。”
现在连姑娘们也觉得几乎勇敢起来了。她们很快地跟着罗伯特奔上楼,在他的指挥下,开始把石块儿扔到那些窄长窗子外面去。下面响起乱叫声,还有呻吟声。
“噢,天啊!”安西娅说着放下她正准备扔出去的那块大石头,“我怕我们砸伤了什么人!”
罗伯特生气地拿起这块石头。
“就希望我们砸了他们,”他说,“我只想给他们点什么代替好好一壶滚烫的铅水。投降,哼,做梦!”
现在响起更多的脚步。停了一下,接着响起了攻城槌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小房间几乎黑透了。
“我们挺住了,”罗伯特叫道:“我们不投降!太阳一定马上就下去。听他们在下面又叫骂了。可惜没工夫搬来更多的石块儿!来,把这些水往下面他们身上浇。当然没用,不过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
“噢,天啊!”简说,“你不认为我们还是投降好吗?”
“绝不!”罗伯特说,“如果你高兴,我们可以谈判,但绝不投降。噢,大起来我要当兵你瞧着吧,我不当兵才怪呢。不管什么人怎么说,我不当公务员。”
“让我们挥动手绢请求谈判吧,”简求他说,“我根本不相信今天晚上太阳会下去。”
“先给他们浇点水——那些畜生!”好斗的罗伯特说。于是安西娅在最靠近的一个浇铅洞上面把水壶侧过来,把水浇下去。他们听到底下“哗哗”的水声。但下面似乎没有一个人感觉到。
又在撞大门。安西娅停下来。
“多傻啊,”罗伯特趴在地板上用一只眼睛窥探洞孔,说,“这些洞当然直通下面门楼——要在敌人进了吊闸以后才浇,现在全白费了。来,把水壶给我。”他爬到墙中央的三角窗台那里,从安西娅手里接过水壶,把水浇到箭孔外面去。
当他开始浇水的时候,攻城槌的撞击声、敌人的脚步声、“投降吧”和“德·塔尔博特万岁”的叫喊声全都一下子停止,像一枝蜡烛突然熄灭;黑暗的小房间仿佛在旋转和颠倒等到孩子们恢复正常,他们都已经是在他们自己的家——有个建筑师噩梦的铁皮屋顶的房子,是在前面那间大卧室里,太平无事。
他们全都挤在窗口朝外看。护城河、营帐和围城军队全没有了——那里只有花园,蔓生着它那些大丽花、金盏花、紫苑花和迟开的玫瑰花,还有尖头的铁栏杆和静静的白色大路。
他们个个深深吸了口气。
“没事了!”罗伯特说,“我跟你们说过的!我说,我们并没有投降,对吗?”
“我希望有一个城堡,你们现在高兴了吧?”西里尔问道。
“我想我现在高兴了,”安西娅慢慢地说,“不过我想,我再也不会希望要它,我亲爱的松鼠!”
“噢,简直了不起!”简忽然冒出一句,“我一丁点儿不害怕。”
“噢,我要说”西里尔刚开口,安西娅拦住了他。
“听我说,”她说道,“我刚想到这一点,这还是第一次我们希望的东西没有使我们挨骂。连最起码的骂也没挨。楼下没有人向我们大发脾气,我们太平无事,我们过了极其快活的一天说快活也不够准确,不过你们明白我的意思。我们现在知道了罗伯特有多么勇敢当然,西里尔也勇敢,”她赶紧加上一句,“还有简。一个大人也没骂过我们。”
就在这时候,房门忽然“砰”地给打开了。
“你们该感到羞耻,”马莎的声音说,他们听声音就知道她实在非常生气,“我想你们不闯点祸就过不了日子!叫人没法在前门台阶上吸上一口新鲜空气,你们一定是把洗手水都倒在他们头上了!你们都给我去上床,全都去,想办法早晨起来变好点。去吧别让我得跟你们说第二遍。如果我发现你们当中哪一个十分钟之内不在床上,我会让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话!一顶新帽子,还浇了一身!”
她不理会他们异口同声的抱歉和道歉,气呼呼地出去了。孩子们真是非常抱歉,但实在不怪他们。用水浇围城的敌人也是出于不得已,然而城堡一下子变回你的家——样样都跟着变,就是水没变,结果它竟落到什么人干净的帽子上。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水没有消失,”西里尔说。
“它为什么要消失?”罗伯特反问道,“在整个世界里水就是水。”
“我想城堡的井就是马厩院子里的井,”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想,提出希望的日子总免不了闯祸,”西里尔说,“我想这真而又真。来吧,小罗伯特,我的战斗英雄。如果我们马上上床,她就不会那么生气,说不定还会拿点点心上来给我们吃。我很饿了!明天见,伙伴们。”
“明天见。但愿城堡别在夜里再悄悄回来,”简说。
“当然不会,”安西娅紧接着说,“不过马莎会——不是在夜里,而是在一分钟内。好了,转过去。我把你围裙带子上的结解开。”
“伍尔弗里克·德·塔尔博特爵士会觉得丢脸吗?”简梦幻似的说,“如果他知道半数被围困的守城战士都穿着围裙?”
“另一半穿着灯笼裤。对会觉得大大地丢脸。站好了别动你只把结弄得更紧,”安西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