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无虑,道:“啊呀,师弟。你怎么又跳下来了。”
无虑道:“我肚饿了。”
无忧道:“你十几天不吃饭,当然饿啦。教过你在石台上喊我,怎又跳下来了。腿定是折了!”
无虑道:“唉,我瞧见下面萤火虫好看,便忘记了。”
方天至听他师兄弟二人对话,这才知道,无虑为了少害点小花小草,时常强忍肚饿,受不住了才吃饭。无忧这见老虎吃兔子面不改色的和尚,有个折了花草都觉不忍的师弟,二人还相处和谐,习以为常,真是十分奇特。
方天至与他二人一并回去,临走时回首一望山巅,只见壁石黑黢,上不见顶,那石台什么样子都没瞧见。思及无虑从上面一个猛子扎下来,竟然只摔断一条腿,也不由佩服他功力高深。
方天至回过头来,沉思了一下。
所以到底谁是主角?!
为了避免对这个命题的深入怀疑,方天至又过几日,便带着灵峰向无忧辞行。无忧挺喜欢他,颇为不舍,缠磨他留了顿饭,直到晌午才亲自将他送下山来。方天至再三道谢,与他挥别,忽听他在身后叫道:“圆意小和尚!你过些年,若是路过这里,再上来瞧一眼。看我死了没有,我师弟死了没有!”
方天至忽而感到有些伤感,不由回过身,郑重其事的说:“法师放心,学僧记得了。”
无忧却无这自觉,听他答应,又笑嘻嘻起来:“那就好,去罢!”
碧峰寺一行后,方天至心情颇为奇异,也不知是喜是忧。他下山走了不远,隐隐听到江波之声,复行二三里,便见两岸奇峰接天,绵延不尽,遥遥相对的崖壁之间,正夹托出一道碧滔滔的东流大江,江水滚滚而去,前不知其所来,后不知其所归。
方天至站在高岸芳草之上,听西风萧萧,碧水渲渲,观白浪奔腾,惊湍拍岸,不由心旷神怡,胸腑杂思为之一清。兴之所至,也不去计较西行路线了,拔步便于江岸飞赶,不多时又随江水奔出数里,遥遥在这边凹岸处望见一座渡口。渡口不大,零星停着几艘江舟,舟子戴着笠帽,扶着桨棹,正三两聚头闲谈,等客上门。远远瞧见一个和尚奔来,精神不由一震,高声叫道:“师父,坐船么!”
方天至朗声回道:“贫僧欲顺流东下,有劳船家载我一程!”他说罢,步伐减缓,舟子以为他跑的累了,谁料不多时,从他身后忽的扑出一条好大白虎来,将岸旁舟子骇得面如土色,大叫一声:“师父快跑!你身后有老虎!”
方天至愣了愣,笑道:“这是贫僧养的虎,颇为灵慧,不会害人,船家放宽心!”
那渡口的舟子全都屁滚尿流的将船往江里划去,不敢靠岸太近。那老虎说是不会害人,但万一行至江中,它忽然发了凶性怎办,因此任和尚百般说项,也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肯载他!
方天至十分无奈,想起身上还有些银钱,便好言商量,从一个舟子那买了一艘船来。引白虎灵峰一并上船后,他回身朝岸上舟子双手合十一礼:“众位施主受惊了,还请不要见怪!”
灵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坐船,有点怕怕,老老实实的趴伏在船里不动,一会儿看看江水,一会儿看看岸上的两脚兽们。这会儿功夫里,舟子们见那头白老虎一直跟在和尚身后,连呲牙恐吓众人都不曾,不由惊魂初定,再看它便有些稀奇。此时听闻方天至如此好声好气,又喜这和尚俊秀和煦,便道:“师父竟能收服这灵兽,可见是得道高僧!”
方天至趁他们围观灵峰,先在【圣僧系统】里买下了【技能13880. 划船】,随后和气答:“不敢妄称高僧,诸位施主保重,贫僧去了!”
说罢,他手上执桨一撑,引动小舟往江上轻轻飘去。
众舟子目送那白影与白虎顺流东下,不多时,小舟远去,江上再不见其踪迹。
而方天至翩然引船飘过一段急流后,只见江面如一道扇面般铺展开,涛浪渐弱,不复湍急。两岸青山渐开,翠微万里,残雪红枫,两相争艳,不尽胜景渐次映入眼来。他将棹桨横于舟上,任小船随波飘荡,只盘膝坐在船头,遥望两岸风光、沙洲秀色,听萧萧碧水自舟畔潺湲分流,心旷神怡间,自觉人生不枉于此。
及至傍晚,金乌洒照江头,万里红云尽染,漫江霞光涌流,方天至不由自主从舟头站起,极想吹笛。他生性所致,琴弹得一般般,但笛子吹得颇好,索性吹了几百年。
此时问罢系统,积分交出,手上立时多了一只竹笛。
方天至临风江上,于神思飞逸间静伫片刻,抬手吹奏了一曲满江红。笛声一出,清音玉响落遍江舟,曲声寥阔如天高,清超如海流,几复承转,于寂寞中飞兴壮怀,现出十分潇洒放达来。一曲罢,他犹觉不尽意,但也不强求,于江上笑叹道:“曲酬佳境,惜乎无歌!”
他话音方落,自江岸一侧,忽而传来一声清啸,隐隐有合他笛声之意。方天至大喜,也不去瞧是谁,凑笛嘴边,又复吹奏了这曲满江红。
他笛声一起,岸边有人高歌道:“无名无利,无荣无辱,无烦无恼。碧波前、独歌独酌,独吟独笑。又值群山初雪满,又兼明日交光好。便假饶、百岁拟如何,从他老。知富贵,谁能保。知功业,何时了。算箪瓢金玉,所争多少。一瞬光阴何足道,但思行乐常不早。待春来、携酒殢东风,眠芳草。①”
那人音如溅玉,声若鹤鸣,又兼中气绵长,歌声直入云霄,与霞光花影齐飞,不尽风流倜傥。方天至听他词意,更觉得畅快难言,一曲再罢,不由向江边回首一望。
这一望,却瞧见岸上有两人正在看他。其中一人黄衫白裙,乌发如云,袅娜于江风中俏立。他定睛一望,见那少女脸如雪芝,眼如秋水,颇有愁色,与他四目相视间微微一怔,忽而流露出一丝欢喜颜色,那神容欢喜之外,又悄悄轻轻,娇娇怯怯,隐隐生出一丝缠绵之意,只在不经意间。方天至也是一怔,全没料到在这里又碰到了峨眉派的纪晓芙。
他不及招呼,又转眼去看另一人。那人与纪晓芙相隔不远,身量颀长,风姿飘逸。他在水光晚照中负手而立,一身灰衣乏淡,却不减他半分颜色,正是一个极英俊的中年男人。
方天至与他对视片刻,只见他生就剑眉飞眼,目光萧冷,顾盼间自有睥睨之色。他上下打量了方天至几眼,忽而笑道:“歌赠知己,知己却是出家人么?”
方天至亦笑,隔江答曰:“贫僧法号圆意,多谢施主赠歌!”
那人道:“在下杨逍。何不上岸相见?”
方天至见他气度不凡,乐于相交,便手上撑棹,自江心渡来。不料还未靠岸,原本静静伫立的纪晓芙忽而飞身跳上船来,口中急急道:“快走,救我!”
方天至登时懵逼,未及答话,却见岸边那灰衣人面色忽然一变,脚下在江岸一点,袍袖翻飞间,如一面灰云般飞扑过来,伸手去抓纪晓芙,口中道:“你要去哪里?”
纪晓芙急得眼含泪珠,道:“快走,求求你了!”
她话音未落,杨逍已飞到船边,人未落手先至,恰探到纪晓芙肩头。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