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嘴,但眼睛却早已经通红,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白晃再偷眼打量其他人,也是一副忿然的样子,那种气势,就好像一头头频临疯狂的怒狮,却又被钢筋铁笼限制了爪牙。
“说队伍的问题就说队伍的问题,又扯扎书记做什么?你们还想给黑玛嫂子找麻烦?”
多吉也是控制着情绪,瞪了梁进邵一眼后,大汉又重新看向白晃:“别管他们,都是没脑子的家伙……扎书记是索书记的接班人,他进了西部工委以后,就把原来的巡山队,改名叫野牦牛队,意思是不管前面是什么,都要硬顶硬叉过去。然后我们就跟着扎书记,一直干到98年,那时候保护区管理局成立了,但我们这些野牦牛队的队员,却没一个人捞到正规编制,差不多2002年吧,就散了伙。”
听到这里,白晃发挥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把事情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哦了一声后,德鲁伊插嘴:“以前两位书记在的时候,野牦牛队还是义务形式。然后等正规单位成立了,他们又排斥你们?”
“怎么不是……”蓝眼睛的维族汉子又一次忍不住,嘴快地嘀咕出声。
“滚一边煎糍粑去!”多吉骂了一声,扭头苦笑着摇了摇脑袋:“说不上排斥吧,扎书记也多方争取过,但当时上头有全盘考虑,所以管理局成立以后,野牦牛队也就解散了。”
这回不单是吕征多嘴,另一个圆脸的绿大衣也忍不住了:“既然不给我们解决问题,那就不要用野牦牛队的名号?他噶才都做了些什么?除了用这个名头骗捐赠骗集资,还做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都要造反?”
多吉怒了,腾的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逼视着手下:“有些事情我一再交代,过去了就过去了,事后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至少有志愿者,有老杨老彭他们,我们这些人还能聚在一起,为了两位书记的遗愿努力,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还要争什么?”
在场的都是多吉下属,现在这种情况,也就白晃还能说得上话。见保护站大哥发怒了,他连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多吉老哥你也不要生气,他们也是一时激动嘛。”
听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梳理清楚了大致情况。
无非就是以前的两位真汉子,为了可可西里做出贡献,却没落到好下场。而他们昔日的下属,虽然在志愿者的帮助下又走到一起,为了牺牲之人的遗愿努力,但当年受到的不公,却怎么都忘不了,现在也就借机爆发了一下。
人之常情,如果换了白晃,只会比这些汉子还要过激,说不定就给某位ld来一刀子了。
看着一圈黑红脸膛,脏兮兮傻乎乎的汉子,白晃忽然觉得有些人还是很可敬可爱的,这个世界,也并非是横流的私欲和冷漠的人心。
总有那么一些人,始终相信着理想,明知不能成功,依然慷慨而行。一般说来这种行为有着很多称呼,比如愚蠢、不自量力、飞蛾扑火等等……在西方人的眼中,这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违反逻辑的行为。
而在中国古老的哲学中,这种行为有着一个恰如其当的名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些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证明,良知和理想是不会消失的。
“那你们现在,工资怎么解决?”白晃见气氛沉默下来,赶紧把话题往一边引。听多吉话里话外的意思,在那个保护区管理局成立以后,他们这些做出贡献的人,就被彻底当成弃子了,基本上处于爹不疼娘不爱的尴尬境地。
多吉笑了笑:“没有工资,不过有好多志愿者帮忙,也饿不到我们,你看看保护站的情况,比管理局的两个站要好得多。”
白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年头不要工资的志愿者很多,但能像眼前这些人一样,常年坚守在无人区的,却肯定屈指可数。
也不知道那个什么管理局,到底是谁的后台?不愧也是西北汉子,做事就是爽利,过河拆桥都这么干脆利落。
然而瞧多吉那样子,似乎不乐意谈这些破事,德鲁伊现在倒是知道好歹,就哭丧着脸,冲一圈大汉们哀叫:“那这么说,不管是管理局的档案还是森林公安的档案,你们都翻阅不了啊?”
多吉很是惭愧地点点头:“如果非要厚着脸皮求人,也不是不行,毕竟大部分人还是好心肠嘛。但寿红说没有记录,那当时就肯定没记下来,这小子脑筋不灵活,但他的记性是这个!”
大哥大竖起了大拇指,显然对自己队员很有信心。
白晃还是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找到了点儿线索,怎么能轻言放弃嘛?
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德鲁伊试探地堆上笑脸:“多吉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临时雇佣尕大哥一段时间,让他帮我找一下这东西。工资好说,不止是他,你们每人都有份。”
“工资?你看不起我们这些穷朋友?”大汉怒。
白晃顿时无语,老大一个白眼翻过去:“那你当我是来捐赠的志愿者行不行啊?”
保护站扛把子顿时就噎住了,梗了半天才悻悻然点头。
接下来白晃有意问到可可西里的风土人情,一圈人争着给他讲解,气氛倒也热烈起来。再加上烤羊腿和一瓶瓶稻花香经典的作用,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欢唱——高原上的少数民族,果然是天生歌唱家,随便什么调子,都能哼哼出旷远的味道来。
不一会儿,天色隐隐暗了下来,多吉带着人,要帮白晃收拾床铺,却被德鲁伊婉拒了。
“看到外面那车没?不是大货,是房车。”白晃呵呵一笑,冲多吉摆手:“你不用管我,等会儿休息的时候,我回车里就好。”
在保护站这种地方,志愿者的娱乐活动肯定不会太多,为了省电,一帮人连卫星电视都很少开,而是抱着收音机烤火。
白晃又坐了会儿,见天色差不多全暗了,就打了个招呼,往自己的座驾里钻。
刚爬上梯子呢,后面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尕寿红这个寡言少语的家伙。
“白晃兄弟……”藏族汉子操着生硬的普通话,一副犹犹豫豫的为难模样。
“怎么了,有事就直说嘛,怎么一点儿都不耿直!”德鲁伊用上了粗浅的激将法。
虽然粗浅,但对这些和人交流都有些障碍的大汉们,却着实管用。尕寿红一听这话,随即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不要工资,保护站有人捐钱,也过得下去,你能不能把钱给黑玛嫂子?就是索书记的妹妹,扎书记的爱人,嫂子现在的身体很差,他们家的草场,全都被别人偷偷摸摸来放牧,自己的牛羊却被毒死了!”
“偷偷摸摸?”白晃一愣,随即明白了大块头的意思。
这是前后两任书记得罪了人,被人在暗中打击报复呢。
“行,你说的我知道了。”白晃虽然也不矮,但和魁梧的藏族汉子比起来,却还是低了一个脑袋,要站在车子爬梯上,才能拍到对方的肩膀:“这事情你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把他们家地址给我,我去办。”
既然都来了这里,怎么也要做点儿什么。
就在尕寿红感激地抓着白晃胳膊,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多吉又冲了出来。
“上车上车,两个大学生志愿者迷路了,快去接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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