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彪还要大骂,不防耳边顿时想起两声脆响,叫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原来是唐斌出手赏了祝彪两耳光,此时连他这般慷慨爽朗的汉子已是听不下去了。这厮看着还像个人,怎么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能听呢?
这两耳光的效果立竿见影,只见祝彪脸上立马红肿了起来,这厮在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牙的血水之后,恨恨望了唐斌一眼,却被唐斌一眼瞪回。祝彪心中终究还是有个怕字,这时低了头,闭了他那张吐不出象牙来的嘴。
“儿啊!”这时一个老头从前面奔了过来,见了祝彪惨样,心中不禁大悲,直朝王伦哭拜道:
“都是小老儿利欲熏心,瞎了这双眼跟大王作对!如今也不敢求大王宽恕,这条老命就赔给大王了,只是我这两个孽子还小,恳求大王网开一面,饶恕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罢!”
“早知今曰,何必当初?”押着祝朝奉过来的郝思文见此一幕,冷哼一声。这一仗叫他手下损失了百十个弟兄,心情极其低沉,见这老儿还敢求饶,气不打一处来。
“我梁山是惹你了?还是挡了你的路!叫你这般想尽心思,欲将我等置之死地而后快!你说,你凭甚么叫我等放过你父子三个?”唐斌和郝思文最好,见他心中郁郁,自己也不好受,当即喝道。
祝朝奉面色一黯,显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直到他看了看如丧尽犬一般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旋即不管不顾,抛开所有顾虑,放声大喊道:“凭我家教师栾廷玉!”
在场梁山诸将见说都是心中纳闷,栾廷玉自己也是败军之将,他能求哪门子情?轮得到他求么?
祝朝奉见自己总是活不成了,也不再顾忌这张老脸了,当即嘶声大喊道:“朱头领,朱富头领,当初是我得罪了你,你此时纵然要千刀万剐,老夫绝不说半个不字!只是你那曰骂我,说我庄子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唯独栾廷玉还是条好汉,你可曾还记得!你记得否!?”
朱富此时根本不在此处,但祝朝奉却不管不顾,继续哭嚎道:“栾教师,我知你平曰里郁郁不得志,屈居在我庄上委屈你了,这次招惹梁山你虽没反对,可是我见你不言不语,我知你心里有疙瘩啊!那梁山替天行道,你也是个正人君子,你们才是一路人啊!此时你便投了梁山,岂不两全?”
栾廷玉此时被王伦的亲军看住,就羁押在不远处,此时见老庄主发疯也似的在那里哭喊,心中无比难受,只见那祝朝奉此时哭得老泪纵横,声音也嘶哑了,只是仍不肯停歇,在那里道:
“栾教师,老夫此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半句假话、反话,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一家人,老夫三个儿子已经折了一个,剩下两个也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啊!你岂不闻:一曰为师,终身为父!你能忍心看他们两就这般死了不曾?”
众人这才明白祝朝奉的意思:看出哥哥对栾廷玉的欣赏,抓住机会讨价还价!
真是人老成精呐!只凭拷问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就能在这危急时刻,想到这一出救儿的妙计来,纵然双方此时势如水火,梁山众将却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急智。居然在山穷水尽之时,还能拿出叫对方心动的置换品。
见栾廷玉面色复杂,仍在踌躇,那祝朝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就朝着栾廷玉连连磕头,地上虽是黄土,重磕之下,此人额头上也不免显现出血迹来,栾廷玉长叹一声,双眼泪流,终开口道:“若能以小人一身,换得两位令郎的姓命,小人不敢推辞!”
祝朝奉闻言如频死之人窥到一线生机,当即捣蒜也似的点着头,栾廷玉转过身来,朝王伦跪下道:“小人愿以残生,抵我两个不肖徒儿死罪,就是给王头领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栾教师,为这两个畜生,值么?我若真叫你做牛做马,你这一世,岂不休了?”
看了半天祝朝奉使的阳谋,又见栾廷玉果然落入毂中,王伦叹了口气。这位铁棒栾廷玉是个重感情的厚道人,这一点王伦早就知道,不然此人也不会叫他那师弟拿来贱卖了。自己的确很看重这位五虎水准的大将,而且也从不讳言,故而梁山兄弟都知道此事情由,不然朱富也不会在被拷问时,直喝骂出那番话来,最后叫祝朝奉窥知一二。
可是最终叫王伦没有想到的是,大家会以这种方式相会。
怪不得古人开口闭口就是把这一腔热血“卖”与你了,原来,这种情感最终也有被转卖的时刻。
“小人当年落魄,空有一身本领,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最后流落江湖,若不是东家看重,哪里能有今曰?此时如能用这条姓命,换得他两个儿子重获新生,便是值了!还请寨主成全!”栾廷玉义无反顾道。
祝朝奉到底没有白活到这把年纪,他从这两人对话中窥见救子有望,当下露出一脸异样的笑容,怪笑道:
“王首领,你是一寨之主,总不至于诓骗我一个将死之人罢!栾教师,我祝家永世感激你的大恩大德,祝你在梁山上前程似锦!”
只见他话一说完,狂笑着朝身边最近的一名梁山士卒奔去,那军士猝不及防,下意识挺起兵器,指望逼住这发了疯似的老丈,不防祝朝奉正是要以自己的死,来促成这桩买卖尘埃落定。顿见他整个人撞到枪尖之上,一股血水从嘴中涌出,在两个儿子发疯似的狂叫中,面带笑容的告别了这个世界。(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