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上,有一个矮小的敦实男人曾经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内侧口袋,那十几枚地磁侦测装置都还在,这是他这么多天的手工成果,一枚一枚的小圆球,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的余光瞥了墙角一个黑sè的东西。
是一台录音。
他走过去,把录音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磁带。
苏荆按下了播放键,然后静静地倾听着。
先是一大段的白噪音,从背景中似乎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女人的哭泣声。他想起来了,在梦境中,就是这个声音在一次又一次地呼唤自己,让自己找了前行的方向。
接着,他听了不一样的声音。
苏荆在厨房里翻找刀具,然后他找了一柄顺手的厨刀。他用手指间的高温火焰快速地把这柄刀的刃口捋了三四遍,让它的锋刃更为犀利。他握着刀走进卫生间里,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地站在了镜子前,接着,他握着刀,将自己的肩膀用力刺穿了。
苏荆面无表情地把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扯开,露出了里面的关。接着,他咬着牙,用力,然后咔嚓一声,硬是挖出了一块骨头。接着,他把一枚小圆球塞了进去,再用绷带紧紧缠上了。接着他换了一只手,又把另一边的肩膀切开了。又是再一次的植入手术。
将两边肩膀处理完毕后,苏荆又把自己的膝盖挖开了,在髌骨后,交缠复杂的韧带和肌肉中找了一个空位,这是他之前就已经在慢慢改变的构造,为这些他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的地磁感应装置腾出了一个专门的位置。只可惜时间不够,令他有一些关没有培植完全,以至于不得不用利器硬撬。装配完两侧膝盖后,又轮了双足的根骨。在血流了一地后,他又把自己的肘关一个一个地切开,再次植入。
苏荆用绷带把自己两边的手肘缠上,然后又握起刀,照着镜子,侧过身去,插进了自己的腰部,狠狠往后横拉了一刀,就像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他在镜中看见了自己的背部肌肉纹理,以及切口中的脊椎。他拿起一个体积大的圆球,从伤口里深深地嵌了进去。那里有一个常人不具备的关,就像是一个三个的夹子,或者是固定器,正好和那个地磁侦测装置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苏荆跪在地上,弓起自己的脊背。在他的两块肩胛骨的位置,两个鼓包渐渐凸起。他在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那两个鼓包越来越凸出,撕扯着他背部的皮膜。他反手握刀,在自己的脊背上一左一右地割出了两道又深又长的裂口。
从裂口中,两包裹在薄薄皮膜中的骨茬逐渐探出来,接着,在他痛苦的咆哮声中,这两骨茬越伸越长,然后,就像是突破了某个界限,这一对骨茬猛地展了开来,就像是一朵鲜花在一瞬间开放,一对翼翅出现在了苏荆的背部。
这一对翅膀完全伸展开后大约有五米长,但是在狭窄的浴室里,它只能蜷缩在苏荆的背上,很不好看,湿漉漉的,皮膜上裹着一层粘液。苏荆拉过左侧的翅膀,右手毫不留情地切开了稚嫩翅骨的第一骨,刚长成的蝠翼就像是有生命般地抖了一下,苏荆把地磁侦测装置嵌进去,然后又拉过了另一边翅膀。
在一切都完成后,苏荆拧开浴室的莲蓬头,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污清洗了一遍,然后有条不紊地用毛巾把自己擦干净,接着穿上了那套卡片化成的黑sè外套。这套衣服自动适应了他背后的翅膀,在他的背部开了两个口子,正好让他的翅膀伸展开来。
苏荆套上自己的靴子,然后走录音面前,按下了倒带按钮。他想再听一次,倒带的时候,山村贞子的声音模糊地汇聚在一起,似乎变成了另一句话。他咔嚓一声按住了倒带键。然后重快进底,再重倒带。
在叽叽嘎嘎的倒带声中,山村贞子的倾诉和白噪音混在一起,断断续续地组成了一句话……
半分钟后,一道黑sè的影子在夜幕中冲天而起,开始还有些缓慢和僵硬,但是随着这道黑sè的影子在空中做了几次动动作,他逐渐习惯了飞行的感觉。一对宽达五米的翅膀在他背后肆无忌惮地伸展开,由体内各处关的地磁侦测装置提供作用力,而双翼的地磁侦测装置则负责平衡——这就是苏荆想的飞行方式。他悬浮在离地两百米左右的高空中,长发在夜风中飞舞。
在仰起头感应片刻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西南方向。
“我来了。”
夜空中,黑sè的乌鸦无声而快速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