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芝不识字,状子是找街边靠写字为生的先生代笔的,行文流畅,骈四俪六,写的好不可怜。
“大人,这是抄没的向家家产。”随清单一同奉上的还有一只成色透亮的漆盒。
李康华接过单子,覆盖在桂芝的状纸之上。
只见上面林林总总列了满满一张纸:房契一张,银钱五百两,上等水田二十亩,中等水田十亩,上等旱地三十亩,檀木椅子两把,桌几一案,金丝楠木茶盘一托,前朝汝窑花口瓶一对…
骡子一匹,车板一辆,公猪三头,母鸡一十八只…
下面还零零碎碎记着些银簪朱钗丝娟毛料等物。
李康华看完吩咐道:“将这单子誊抄一份给齐延福,原本备案下档。”
官差应声称是,躬身退下。
“大人,这程氏是不是知道向梁的家私颇丰,如今全部归了齐延福,她打算投靠儿子,所以才急着与向梁决裂。”范亮语间很是不齿。
李康华哂笑,“程氏既失原籍又无婚书,何来和离一说。”
“啊?”范亮微讶,“她不是说向梁给她上了族谱?”
李康华打开漆盒,将里面的地契银票等物取出,手指在盒子的内壁间摸索。“向家的族谱我看过,上面只记了向梁的发妻吴氏,未录填房。”
“那…程氏妻不是妻,妾不算妾,(此事)该如何判断?”
李康华细细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在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硚口。他撬开表层的绒毡,小心翼翼的抽出里面的纸张。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将纸摊开示意范亮上前,“你来看。”
范亮疑眉一瞥,赫然是一张身契!
“没想到向梁还留了这么一手!这样说来,程氏不过是他‘买’来的妾!”
桂芝不识字,当年向梁骗她说这是一纸婚书,谁能料到竟是一张卖身契呢!
李康华对范亮道:“你去把这张契单的原档文牍找出来,将状子一同发回,据实已告。”
“是。”
…
一刻钟后,走出县衙大门的桂芝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游荡在大街上,她嫁给向梁二十多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妾呢?!
妾!
还是有身契的妾,这叫她以后怎么活啊!
桂芝眼中无泪,只剩颓然和绝望。
眼下她一无所有,向家的男人都被关进了大牢,宅子也被封了,她无依无靠,腹中辘辘,比那大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
不,不对,桂芝忽然灵光一闪,她还有儿子!
她儿子马上就是有钱人了,向家的地,房子...以后全都是他儿子的!对,就叫阿福出钱把自己买下来,恢复自由身,她就还是齐世昌的发妻,齐延福的娘!
阿福还年轻,又有功夫,现在又有了地,以后那日子只会比向家更好!
桂芝越想越兴奋,只要她抱着阿福哭一哭,说说她这么些年为他受的委屈,她是他亲娘,阿福一定会心软的!
对,她这就去找阿福!桂芝目光闪烁如撞大邪,她将脑后的髻饼打散,犹觉不足,又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灰。
她就不信阿福见她这么惨还会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