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她生活也挺规律的嘛。
她搔搔爱猫,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它大快朵颐。“今天早餐店的客人说要帮我介绍男朋友耶!我就跟以前一样,笑笑回答‘再看看’啊。拜托,赚钱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交男朋友啊!”其实老板娘也不止一次问过她了,那么拚命赚钱做什么?像她这年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不都在忙逛街、忙谈恋爱,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恣意挥洒青春
是啊,二十三岁,花一般的年纪,应该是要如此。
那是别人的人生,不是她的。
她很早就看清楚,自己没那个命。
既然没有,就不必怨叹,努力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未来比较实际。
小乐、小乐,你要记住,没有人能允许你快乐、或者不快乐,只有你自己可以;也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幸福,只有你自己才可以。
她记得。
她永远记得父亲为她取这个名字的用意。
没有人能允许她不快乐,只有她自己可以。
所以,她决定要让自己很快乐,无论如何都要很勇敢地笑着面对每一个明天。
“对吧,丫头?”
被唤作丫头的猫儿,正忙着它的进食大任,抽空喵鸣个一声回应她。
丫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猫品种,只是她许多年前从暗巷里捡回来的一只流浪小猫。那时它还只是一只幼猫,又病又饿,在冬夜的暗巷中瑟瑟发抖,如果不收留它的话,它就活不了了。
那时她觉得,丫头和她好像,到处流浪,没有自己的家,当下她便决定要留下它,互相陪伴,给彼此一个温暖的窝。
这些年下来,丫头对她来说不只是宠物,是她唯一的家人。
“姊姊要去赚钱养活我们两个了,你要乖乖看家,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伸伸腰杆,没让自己在舒适的沙发上贪恋更久,坐直身,上工去也!
“咦?那不是你家对面刚搬来的新邻居吗?”
瞧,又来了,就说他们一天非得碰上个几回不可。
“是啊。”董允乐手下没停,将架上快过期的商品一一过滤下架,顺道回答后方的工读生小妹。
“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其实她正确的职务是收银员,不过今天万年不请假的“唯二”全勤好职员孙临江生病请假,她暂时先来支持陈列部门。
这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困难,在这家卖场堡作快五年了,她从还在读书时就是这里的工读生,最初是担任最容易上手的贴标员,后来转陈列部门,收银则是这两年的事,她还曾经当过卸货员呢,店长都笑称她是这家“好媳妇大卖场”的全能职员。
“当然是当男朋友啊。”后方走道的小瑾已经补完罐头,过来帮她擦拭货架,将旧商品往前移,再往后补上新商品。
怪了,大家是约好了是不是?拚命鼓吹她交男朋友,只要方圆一公里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全当成猎杀目标,宁可错杀一百,不愿错放一个,她看起来是有这么缺吗?
也是啦,连芳龄一十八的小瑾妹妹都在热恋甜蜜蜜,她高龄二十三、恋爱纪录零、生活中只有工作的“老”女人,确实会引起旁人的高度关注,不过——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耶。”没看到他们连一句简单的日常问候都搭不上,这八字别说一獭了,连落笔点都没有好吗?
“问问而已嘛,他‘汉草’很好。”
这群饥渴欲女!
“汉草好和交男朋友有绝对的关联吗?”
“可以保护你呀。我知道你很坚强啦,不过身为女人,有的时候光是坚强真的不够。”
“怎么突然这样说?”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吗?我们附近夜归的女孩子经常遇到抢劫耶,刚刚有一个客人说,她前天晚上回家时差一点就被抢,幸好有人路过,地点就在你住的地方附近耶,好可怕,你晚上回家自己要小心一点。”
“喂,你别吓我。”只是要她交男朋友而已,不需要这么恐吓她吧?
“我是说真的。所以——试着交个男朋友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他体格好、能带给女人安全感,冬暖夏凉超好用,下雨有人送伞,肚子饿有人送饭,走夜路有人保护,看电影有人陪,好处多到数不完,而且又近水楼台机会大,真的真的我会考虑,改天设法问问他的名字,目前有没有女朋友——”一天到晚被身边的人洗脑灌输交男朋友的诸多好处,她都会背了。
完全不需要经过思考背出制式回答,回身要搬另一个纸箱,地上忽然多出一双大脚丫,她习惯性带着甜笑仰头。“请问有什么需要服——”
最后一个“务”字,卡在僵凝的花颜上。
“猫罐头。它摆哪儿?”男人平板的面容、平板的音律,没有一丝变化。
“你糗了。”小瑾隐隐含笑意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像背后灵似的。
还不都她起的头,居然幸灾乐祸!
她自己也天真啦,在嗑女人的小八卦前,怎么就不记得先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呢?
而那个被谈论的对象,看起来似乎与往常无异,所以——应该是没发现自己成了话题主角吧?
对吧?对吧?!他一定没听见。
无比乐观地在心底说服完自己,董允乐再度露出无懈可击的“服务业笑容”“八号走道右手边。这边请,我为您带路。”
男人不置可否。
带完路,她回头要去忙自己的,身后的男人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没有。”
咦?不就在他面前吗?
正要回头指示商品明确的位置,男人已经拎了罐头,前往结账区。
她后知后觉愣了半晌,才领悟他是在回答她稍早的话——
他、目、前、没、有、女、朋、友。
妈呀,他真的听到了!
尽管经历了这么糗的小插曲,人生还是得往前走的。
每天与酷男邻居遇到的次数依然不少,在她努力粉饰太平之下,他不晓得是天生没知觉还是懒得有太多表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她还曾经坏心眼地想——这个人应该是少了某几条颜面神经吧?完全不苟言笑的面瘫一个——喔,对了,这个词是后来由小瑾身上学到的,她终于知道芷静那天在问什么了。
后来想想,这两个人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耶,不晓得有没有可能凑成一对不过,这会不会变成你冷眼瞄过来,我板着脸望回去,气氛冷到爆?
光想就觉得这种“眉目传情”方式好可怕,还是别胡乱造孽了。
喔,对了,后来她也知道酷男邻居名曰杨伯韩,当然不是她真的耍三八跑去跟人家装熟兼自我推销,而是有几次胡涂邮差投错信箱,将他的信件丢到她这里来,她看到手机账单上的名字,知道他们如果互打的话,有网内半价的优惠。
回到家,她将顺手由信箱取出的信件搁在桌上,倒了些猫食到丫头专用的食盆里,然后进浴室冲澡,洗去一身的疲累。
洗完澡,进厨房倒了杯水啜饮,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茶几上的信件。
大多是账单或广告传单居多,还偷渡了一封对面酷男的信件。
她挑了出来,打算明天再投回他的信箱,接着拿剪刀顺手剪下附近几家用得到的促销截角。
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搜集折价券是她的嗜好——不,应该说,凡是能省钱抢便宜的,都是她的嗜好。
忙完手边的事,她分神瞧了下爱猫。
“丫头,你怎么都没吃?”刚刚倒的猫食根本吃没几口,就懒懒趴在一旁。
它最近老是这样,食欲不振,东西愈吃愈少,担心它是不是生病了,伸手搔搔它,爱困的猫儿被扰得不太爽,小爪子拍开她。
好吧,她相信它没事,至少平日还颇活力十足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异状。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它食欲骤减呢?
董允乐弯身将爱猫抱进怀中,蜷卧臂弯的小家伙蹭了蹭她,一副就是白天玩累了想睡觉的模样,乖巧得惹人怜爱。
看来过几天休假,得带它去兽医那里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