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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毗哭陵,百僚皆惊,纷纷跑来询问缘由。辛佐治却抹一把眼泪,先求见是勋,把曹髦突然间下诏使秘书、门下参掌相事,并且罢免了自己御史中丞职务的消息,合盘托出——至于其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辛佐治并不清楚,但大面上也可以猜得着。
他见是勋,并不仅仅为了报信,同时也提醒是勋,慎勿轻举妄动。辛毗说了:“此必崔季珪为主上谋也。然季珪止书生耳……”
崔琰和曹髦都太过心急了,如此行事必然招致朝中群臣的普遍恶感。其实目前政局还算稳定,外朝势力虽然庞大,是勋威望虽然很高,但还不至于彻底拧成一个同进共退的整体,有大把的破绽可以抓。他崔季珪只要利用内廷的话语权时不时地旁敲侧击,打击和分化外朝势力,待到曹髦亲政以后,天子权威日炽,或可不耍阴谋诡计即取得政治斗争的胜利也。
就好比两军相争,一军势强,但缺乏威望足够的统帅,却采取联席会议制,而且还三天两头地易将;另一军势弱,但很快便会有一名虽未必有能,却众望所归,可令行禁止的统帅坐镇。倘若仓促对垒,则势强之军必然获胜,但若长期对峙,强弱之势却可能逐渐扭转。
终究在这个时代,皇帝拥有天然的权威,而是勋也未必能够终身踞于中书令的高位之上。是勋不是霍光,不是王莽,外朝的特性就注定了他除非真正军政大权一把抓。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否则为相五年、十年也就到头啦。不可能不给别人挪位子。而若是内廷掌权,则以后汉例,外戚可以长期作为皇帝的代言人以大将军而录尚书事,除非再出一个外戚集团与之相争(或者皇帝执意收权),理论上是无可撼动的。外朝的官僚集团则不同,倘若缺乏了流动性,要么死水一潭,更大可能性是分崩离析。
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就好比后来袁光头欲图称帝,结果遭到北洋上下一致反对。为什么呢?即便大总统是终身制的,终究不能传子,等老袁一死,什么段、冯、张、曹等等便都有机会,可若改成帝制,哪还有他们什么念想啊?所以即便是勋名望再高,他也休想当一辈子的首相,永远不挪窝——再说了,是勋尚在壮年。那谁能够等得起?
所以时间绝对对皇权有利,曹髦想收权入内廷。只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胜算还是相当大的。如今他们急火攻心,仓促政变,反倒会把原本散碎的外朝人心都凝聚在一起,合力与内廷相抗衡。
所以辛毗提醒是勋,这当口您可不能出昏招,慎勿轻举妄动。如今崔琰那批家伙还动不了您,可要是有什么把柄被他们给揪住了,您一旦去位,外朝就再无合适的领袖啦——“朝廷制度必因此而废,后汉之乱,行将见于今日矣——吾故来哭先帝也。”
但同时辛毗还提醒是勋,崔琰不足论,陈群却是个人物,他一旦还朝,会不会因为感念天恩而彻底被崔琰他们拉拢过去,很不好说——“若陈长文身在外朝,而心向内廷,其势危殆。”是令公你要好生防范。
是勋感念辛毗之言,表示自己会谨慎从事,绝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自乱阵脚的。随即便约见太宰曹德、尚书令钟繇和御史大夫桓阶,透露了辛毗带来的消息。曹德怒道:“先帝之制,嗣君未亲政而敢擅易之耶?吾当上奏切谏!”钟繇苦笑道:“诏既自中书下,已成定局,恐难变易。”桓阶沉吟半晌,突然开口:“幸得令公执掌中书。”
是勋闻言一愣,但是随即也想明白了。曹操临终之际重分相位,并授五辅政大臣,其中实际掌控外朝的是华歆、王朗,无论能力还是威望都相当有限——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在削弱外朝的实力。曹操应该是恐怕依据新的政治架构,外朝势大,一旦换上个非强力的君主,怕会被彻底架空,故而以此来作为制约和平衡。大概曹操也希望当曹髦亲政以后,可以尝试从外朝收回一部分权柄来——当然啦,曹髦下手如此之快,又如此不计后果,曹操必然是料想不到的。
但是阴差阳错,曹髦受崔琰挑唆所使的一个昏招,竟把是勋推上了首相之位,外朝之势不退反进。这或许是曹髦着急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吧,但同时也给外朝增强了反击的力量——倘若换了仍然是华歆或者王朗坐自己这个位子,估计连反击的心思都不会有,遑论举措了。
所以桓伯绪要说:“幸得令公执掌中书。”
是勋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禁苦笑摆手:“吾亦无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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