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成都

等你！”

    我愣住了。

    另一个女同学笑着说，你晚了十年了！

    他低下头，什么表情也没有。

    国庆的晚上，最后一个赶到的同学，在十点左右到达。我们本来早已经吃完饭正在聊天的两桌人，全都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罚他喝酒。我不期又坐在他的旁边，他的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动也不动。

    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使我如坐针毡，我不得不坐直身子，以免碰到他的手臂。可是我的心，明明在等待他终于会把手搭上我的肩膀。我于是大着胆子把身子靠向椅背，最终，他的手没有碰到我的肩，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也暗暗叹了一口气。

    眼睛的余光，看见他的手，就近在咫尺，却永远也碰触不到。

    二日的白天，时间紧的同学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午餐是最人齐的一回。他免不了又不停的喝酒。紧张于他的身体，他的胃一直不好，我担心地望向邻桌的他。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也正望着我。他迎着我的目光，笑了。我也笑了。

    临别时，又有不少同学感慨万千，泪流满面，我的心也被纠缠得痛起来。

    这几天里，我的心，我的眼光，已经完全被他吸引，我渴望着他能够表达什么。十年前的相思，一幕幕回到我的脑海，我苦苦爱他多年，却一直不知道，他是否爱过我。这是我永远的遗憾啊！

    上天，我真的好想听他说一声爱我。

    二日晚餐的时候，我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她甜甜的声音，好像没有往日的吸引力。

    “妈妈你想不想我呀？”她问道。

    若在往日，我会立即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啊，好想啊。可是，我发觉自己说不出口。自从下了飞机，我真的并没有想起她，一点也没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想啊，好想啊！”我不能相信我的声音，我在欺骗她，我最心爱的女儿。接下来老公的声音更让我尴尬不已，匆匆讲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几天里，我好象忘记了自己已经结婚，拥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女儿，我是怎么了？

    三日早晨，同学们开始分头行动，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只剩下五、六个人。晚上，我们找到一家很小的麻辣烫，去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

    坐在街边的小桌边，一个同学对我说，今天没有什么人了，你也不用忙了，可以喝醉了。

    这几天我要收齐经费，支付每一项的花销，跑前跑后，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累。经他一说，我笑了笑，这有什么呢，我本来以为这几天一定醉得不醒人事呢，结果一天也没有醉。

    结果就是这样，我只喝了一瓶多啤酒，就醉了。起先还可以控制自己，后来就趴在旁边一个小凳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他们议论我会不会冷，然后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要不要送你回去？”

    可是我已经没有回答的意识了。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我一坐进后座就趴下了。他进来，说进去点给我点地方。我于是起来，然后不受控制地倒在他的怀里。

    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搂着我，他的手轻轻握着我的手。

    我进入房间后就吐了。弄干净一切之后，他把我抱到床上躺好，再一次握住了我在空中胡乱抓摸的手，坐在我的床边。

    我哽咽地说：“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真的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对你的伤害那么大。”

    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一天，是喜欢我的？”

    “当然有了。”

    这时候我忽然觉醒，自己在做什么？我极力克制着酒意，要求他走，不要陪我。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他仍旧不走。最后，我鼓足全身的力气，下床，打开房门“请你走！”

    他这次走了，真的走了。

    我一个人趴在床上，酒意渐渐褪去，泪水模糊了双眼，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我就要回家了。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想回家，一点也不想。我想过退掉机票，再想想何必呢？还是上了飞机。

    在登机口，同学们和我摇手再见。我坚强地走了进去。

    等我忍不住回头，我看到他的身影，和他一样回头的神情。他的眼神里，有着跟我一样的忧伤。

    在飞机上的两个小时，我睡着了，几天的疲惫，使我再也无法支持。

    下飞机的时候，站在机场，我发现我的泪水不由控制，我想回去，想回去。我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家人。

    然而我终于还是回了家。我用疲惫做借口，没有跟老公、孩子说多少话，就睡了。

    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抑制不住地走神，想起他，想他。

    对老公和孩子的愧疚折磨着我，我一再要求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伤口。

    一周后，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这次的相聚。

    在外面和朋友一起玩时，我找了个机会，问起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的老公“你有没有想过，我去成都，可能不会回来？”

    他淡淡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他还是淡淡地。我们一起到现在，十一年了，他一开始就深知我迷恋哪一个人，也深知我们这次会见面，可是他能够如此淡定，实在让我吃惊。

    也许命该如此，我看看老公，伸出手挽住他，跟他一起回家。

    也许，我注定就这样跟他走过此生。

    200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