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既然可以再相见,总觉得是命中注定着一些什么。
她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号码,听到他的声音:“哪位?”
“我要听人拉琴。海湾花园4栋502。”白龄生怕说错了地址。
“我不去别人家拉的。”姚开的声音很冷。
“我出一千一曲。”白龄坚定地说。
那边迟疑了一阵,说:“好。晚上八点,我准时到。”
白龄翻遍了衣柜,想是应该把自己扮成什么样子呢?华丽的贵妇,简洁的白领,居家的主妇还是别的什么?最后,看到那件宽大的t桖衫,发白破了洞的牛仔裤,当初就是穿着这些相爱,晃动着双腿点播的。就是这套了。换好衣服,白龄又翻出藏在箱底的练习曲,旧旧的书页,泛着记忆的微黄。这才是点播的样子啊,白龄想。
姚开走进来的时候,白龄坐在宽大的欧式沙发里,长发胡乱盘在脑后,还是当年的模样,还是当年的打扮,甚至还是当年那本书——让姚开心跳而迷惑,可是马上意识到,布景已经从拥挤简陋的小屋变到宽敞豪华的套房,两个人也已经由亲昵变得疏离。房子里面空荡荡的,男人并不在,姚开问:“你老公呢?”
“他不在。他一个月上来一次,呆一两天。”
姚开说,那开始吧,就拉起那支开场的梁祝,碧草青青,彩蝶翩翩。
白龄静静地听着,注视着面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的头发更长更凌乱,脸上写着沧桑。分别不到两年,他的活泼开朗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好像心里只留下挫折和愤懑。已经是陌路人,却让白龄更心痛,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来。
曲终,姚开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从国外一回来,就打听到她结婚了,而且就在自己出国后不久。当时心里很生气失望,想她也水性杨花,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移情另嫁。而她嫁的,居然就是她原来的上司,那个肥胖的台湾人,当初她还说那个人如何龌龊总想接近自己。重逢的那个夜晚,她又世俗到用钱来压自己,心里实在很恨。是啊,自己是没有钱,如果不是因为钱,他这个时候,也不会到她的家里这样子給她卖艺!
姚开生硬地问:“还要听吗?”
白龄翻开书,点了一支,静静地听他拉完;再点第二支,再静静地听完;点第三支,白龄已经是泪流满面,无法抑制地哭出了声。
而此刻姚开的心,已经无助地软了,好想走过去抱住她,安慰她不要哭。可是时过境迁,安慰她早已不是自己的权力。姚开强忍着,再问:“还要听吗?”
白龄无力地陷在沙发里,没有出声。姚开忽然明白,她不快乐,她寂寞。她寂寞才会去外面点歌听曲,她忘不了过去才会约自己来。那她为什么要嫁?做一个白领不好吗?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婚姻,这样不负责任地对自己?
他提高了声音问:“你不快乐!这样不快乐的婚姻,你为什么要要?”
白龄回答:“是,这样的婚姻我也要。你心里只有你的琴,为了琴你要出国,可以不要我。我嫁不了你,嫁給什么人还不是一样!”她心灰地抽泣着,再说:“请再給我拉一支随便。”
姚开这一刻才明白,是自己的自私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坚持出国,白龄不会这样嫁了,也许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生活得很好很幸福,自己还可以为了爱,給她拉一首又一首的曲子,那是怎样的感觉?与此时有多么大的不同!
姚开泪流满面,说“你不是要听随便吗?”他走过去,抱住白龄“我拉給你听。”可是没有再拉琴,两人已经吻在一起。
三
几天的不适和心烦意乱让白龄困惑。她知道有什么发生了,一定是。医生的笑证实了自己的感觉,是发生了。白龄明白,这注定着什么,意味着什么。算过日子,是台湾人的。
是台湾人的。心里幻想过很多次,离开台湾人回到过去,可是不能了。那个生命没有错,错都在自己,如果需要承担,也该是自己承担。
白龄告诉了老公。他欣喜若狂,急急忙忙安排,说台湾的医疗条件好,跟我过去吧。白龄答应了,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夜狂乱之后,姚开一直再期待一切都回到从前。穷就穷吧,白龄不会在乎。他打起精神整理了自己的小窝,再来找白龄,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姚开走在街上,困惑痛苦地想,这是梦吗?我究竟有没有回国,有没有再遇见她,有没有抱过她?这是梦吗?只是一场梦吗?
2003-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