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出了场地,弄得韩午倍觉尴尬,奉三郎见状,倒也乖觉,立时走进场中,捡起球拍,朝韩午招呼道:
“韩兄,在下来陪你玩玩,毽子如此玩法,在下也是初次,来来来,在下来领教一下韩公子的高招。”
茅庚听说“韩侂胄”三字,一时有些发愣,茅庚只是知道这个韩侂胄是南宋一代权臣,号称南宋四大奸臣之一,老师讲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的时候,就特地讲到了这个韩侂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字形奇怪的“侂”字,老师在黑板上将它的拼音“tuo”标出,所以茅庚对这个侂字印象颇深,至今还能记起。
也不知韩侂胄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迹,现在又居何官职,反正人家的靠山是太后,韩家的人绝不能轻易得罪,谁知这韩午来这里是何目的,心道陈亮为人也太倨傲了一点,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韩侂胄的人啊。
不过茅庚随即就被韩午和奉三郎场上打羽毛球的表现逗乐了,奉三郎的表现尤为可笑,他那动作跟后世初学羽毛球的女生好有一比,而韩午打球也是毫无章法,往往球没有打到,劲儿却使得特别足,常常是用力过猛,不是击球不中,便是将球打飞,一时间笑料百出,引得围观的人哄笑连连,而场上两人却玩得十分痴迷,对哄笑声丝毫也不以为意。
茅庚和陈亮此刻已经和郭主簿站在了一起,郭主簿脸上也挂满了笑容,茅庚顺势问道:
“郭大人,这位韩公子到此,在下不知道要如何招待,还请大人示下!”
陈亮出言却远没有茅庚这么客气,反而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位韩公子不在临安享福,却跑到这里来,意欲何为,郭兄快快说来。”
郭主簿也拿这韩午有些挠头,韩午的来头甚大,的确算得上皇亲国戚。但连他的父亲韩仰胄也不过才是一个从八品的承直郎,他的伯父韩侂胄也不过是挂了一个汝州防御使虚衔的知阁门事,品级虽说是从五品,但纯粹是出自恩荫,这样的出身,自然要受到正宗科班出身文官的歧视,在孝宗朝,外戚几乎没有干政的机会,韩侂胄、韩仰胄兄弟对于地方上更无什么影响力。就算这样,郭主薄一样得罪不起。
虽然郭主薄曾经与茅庚有些芥蒂,但韩午既然通过奉三郎找到自己,要让自己引见茅庚,郭主薄也只好放下尊严,陪他们来走一遭。
郭主簿见陈亮动问,连忙表白道:
“不瞒二位,韩公子此来,是来买时表的。在下只是替他引见一番。两位不要误会,别无他意。”
茅庚一听,敢情是客户来访啊,口中连忙说道:
“哦,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今晚便由在下做东,请郭主薄、韩公子、奉公子三位,如何?对了,同甫兄也一起作陪吧!”
陈亮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口中说道:
“这个姓韩的不过十五六岁,不过就是一个嘴上没毛的纨绔子弟,易生用不着这样礼遇。”
郭主薄对于陈亮的狂傲,早已是领教过了的,倒不觉得陈亮这样说有什么不妥,仿佛大宋的名士就理所当然要鄙视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一般,只有茅庚觉得陈亮这厮这番做派很不给人家面子。茅庚连忙拉过陈亮到一边,低声说道:
“同甫兄,这位韩午乃是我们的好主顾,不可慢待啊!我们烧制的琉璃瓦,要想皇宫能用,你难道能指望当今的官家吗!”
陈亮一时没有弄清这个韩午与皇宫用不用琉璃瓦究竟有什么联系,便问道:
“易生难道指望韩午这小子么!”
茅庚有点傻眼,心说陈亮你咋就不开窍呢,你难道不知道富二代的钱是最好赚的吗!至于皇宫消费的道道,还得跟陈亮点开那层窗户纸。茅庚只好耐心地说道:
“同甫兄,不要忘了,高宗当了二十四年太上皇,而且他这个太上皇是大宋最富贵的太上皇,太上皇驾崩之后,请问同甫兄,太上皇的钱留给谁了?”
陈亮这一下才明白过来,高宗无后,传说高宗于女色方面已经无能为力,但高宗当了太上皇之后,培养起了花钱的爱好,以多花钱乱花钱为乐,往往需索无度,孝宗至孝,自然是尽力满足太上皇所需。有鉴于孝宗朝国库充足,太上皇花钱越到后来越是肆无忌惮,如今太上皇已逝,遗留下的财富便落在吴太后手里,而且孝宗待吴太后也是一片孝心,嘿嘿,孝宗不敢花钱,却不等于吴太后不敢花。
陈亮想到这一节,立时便道:
“你是说这个韩午或能说动吴太后?”
茅庚点点头,心道只要有一分可能,咱也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这便是后世的至尊营销理念。此外,茅庚当然还有自己的计较,只是不能跟陈亮说人家的伯父韩侂胄以后会权势熏天,咱得先留一条退路才行。
茅庚又补充了一句:
“同甫兄,以后凡是遇上有钱的主,我们都要客气一点,谁知道他们中间谁会不会要盖房呢!他们也许下一刻就会成为同甫兄的主顾,同甫兄以为然否?”
茅庚要提醒陈亮的,就是“客户是上帝”,只是换一个更让人接受的说法而已。陈亮是那种一点就透的人,当下呵呵一笑,道:
“此事愚兄理会得,对付有钱人,愚兄自有一套。不过,易生说的也有道理,就陪这个嘴上没毛的韩午喝一杯吧!”
有陈亮作陪,两个年轻人都觉得很有面子,连郭主薄都觉得与有荣焉。茅庚便感慨在大宋文人的地位真的是出奇的高,而商人的地位则有些可怜。不过同样让茅庚感慨的是,奉三郎这一次也不得不主动折节,若是少了奉三郎在背后下刀子,自己这边就会多一份平安,也是好事。一笑泯恩仇总是好的。
第二天,陈亮全程作陪,不仅给韩午展示了镶嵌了玻璃的时表,还领着韩午参观了将要完工的样板房。韩午虽然见识过皇宫和临安的各式豪华建筑,但还是第一次见识全部是琉璃瓦的屋顶,更让韩午吃惊的是,有一间两层楼的楼房其楼板居然是水泥浇铸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整石板长在墙上一样,韩午当时就有了自己也要建一所这样的房子的念头。
不过,韩午这一次主要是为时表而来,为了见识时表这个新奇玩意,韩午自告奋勇,决意先睹为快,当然同时也是受众纨绔之托,前来茅庚这里采买时表,谁让市场上就找不到这种奇妙的时表呢!为了赶时间,韩午甚至连过年也是在长沙过的,以韩家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在长沙倒也过得并不寂寞。
韩午看过时表,甚感满意,至于时表的价格定在三百八十八贯上,韩午觉得完全是物有所值,一口气就订了五台,茅庚想,这其中一定有送给吴太后的一台吧!
到了正月初八,韩午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些神秘地跟茅庚说,也许很快就会下圣旨,让茅庚前去临安,原因是军器监看上茅庚所制的热气球了,据说还是陆游的主意。
茅庚还没有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第二天,许县令差人将茅庚和文元召到县衙,去到县衙才知,果真有朝廷公文召自己文元去临安“廷对”。茅庚一霎时有些糊涂,心说陆游老兄,热气球放在战场上虽然不无用处,但千万不要想得太天真,千万不要对热气球寄予太大的希望才好,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