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作奇珍异玩,似有不妥。”
赵昚笑道:
“此物放在太史局杨忠辅那里,用在天文历书上,当然是大有用处,置于宫中,则不过是一玩物,与别的奇珍异玩无异。周爱卿,你好象有自己的看法,且说说你的道理。”
周必大肃然道:
“如官家所言,此物的确也可以当作玩物,老臣听说有富商子弟已经在张罗西湖赛船之事,据说他们要造一艘赛船,参赛的划船人都只能划这条赛船,在西湖中划定来回划船路径,以时表计时,比试谁划得最快,其实就是和《新报》上所载一样的比试办法,坊间皆曰如此赛船最为公平。他们正派人前去新化购买时表,只要这时表买来,比试赛船便要开张,据说每三日比试一次,一班喜好关扑的人对此很是期待。这便是将时表当作玩物了。”
赵昚皱眉道:
“竟然如此荒唐么!”
周必大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老臣倒是觉得,这富家子弟嗜好关扑,亦非自今日始,与其搞别的花样百出的关扑游戏,还不如由着他们行这赛船关扑,毕竟赛船有助于船夫练出划船功夫,便如蹴鞠之于演武一般。老臣以为,我大宋水师亦可比试赛船,只须统一打造一批同等式样的赛船,发往各地水师,划定五百丈或者一千丈的距离,比试划船,以时表计时为准。如此,便可促进各地水师演练。这是老臣的一点愚见,官家以为如何?”
赵昚心道这倒是有些道理,却不急于表态,转而问留正:
“留爱卿以为呢?”
留正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这个时表自己家中一定要弄一个,但官家若不舍得用,那自己也便不好享受了,当下答道:
“时表计时精准,用处其实甚广,臣以为,用之于赛船则为珍玩,用之于天文历法则为利器,臣以为或可用之于科考,将来甚或能用之于行军杀敌,等到日渐发掘其功用,到时物尽其用,也许妙用无穷。故而臣以为,官家应率先垂范,试用时表,只有先用,才知其究竟有何妙用。”
赵昚呵呵一笑,道:
“二位爱卿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也罢,那就先留下吧!不过这个时表是贵重之物,一定要付钱,还一文钱不能少。”
说完此事,然后赵昚这才道出今日的真正议题:
“朕故而请二位爱卿来,议议新化知县递上来的札子,有关放开红墙禁忌,以及资水航运改造,此外还有水泥一事,眹想听听两位爱卿的看法。”
周必大奏道:
“老臣这里还有陆游的一个札子,是提请朝廷制作热气球,将热气球作为军器来用,战场上升上热气球,吊篮内我军兵士便能居高临下射杀敌将。但这热气球的制作,须得新化的茅庚才能制作,陆游建议征调这个茅庚来临安制作热气球。此事也事关新化,老臣提议,今日是否也一起议议此事?”
周必大提出此议,心中有些揣揣不安,如今的官家与昔日念念不忘北伐的官家已经大不相同,去年高宗驾崩以来,官家更是一心放在礼佛上,只是这两个月来才又振作了些,但官家是否还有雄心,实在是拿捏不准。
赵昚一听,眼睛一亮,心说难得陆游能想到这一点。《新报》茅庚升空表白那一段,赵昚当然也是读过的,此人荒唐到竟然用上一个惊世道具去俘获一个女子的芳心,真是年少轻狂!但这个道具分明可以作为战场上的大杀器啊,赵昚甚而想象自己乘着热气球御风而行,然后在热气球上张弓搭箭,一箭就将敌阵中的金世宗射下马来,想到此处,心中大爽。
赵昚抑制不住兴奋,却叹道:
“可惜眹年事已高,无复当年之勇,不能亲手张弓搭箭射杀敌酋。但陆游此议,当真不错。”
赵昚回想当年北伐失利,何尝又不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误,如今年过六十,豪情却无复当年,忍不住苦笑起来。
感叹完毕,接下来,赵昚与两位宰相开始逐条议起事来。
首先就红墙禁忌一事,赵昚向以爱民为念,两个宰相也自诩爱民,再说红墙禁忌,本就不是甚么大事,只是事关帝王的些须面子,但赵昚不是那种爱面子的皇帝,只要与百姓有利,赵昚并不介意那点虚文面子,因而,一番商议,便定下将这一条禁忌废除。
至于资水建造水力绞盘改善船运之事,周必大觉得这是利民之举,留正则觉得有利有弊,赵昚一时委决不下。
最有争议的莫过于议及水泥一事,留正提出了一个官营水泥的办法,认为只有官府自造水泥,才既能避免和卖之法盘剥民财,又能供应各地筑城所需。赵昚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只有周必大认为官营弊端极大,不宜妄行此法。
最后,赵昚考虑了一番,便道:
“既然水泥和热气球之事,都离不开新化茅庚,那就召茅庚前来临安廷对吧!眹想听听他的说法。”
说完又补充道:
“干脆将主持《新报》的文元也一同召来临安廷对吧。”
留正立时便想起写《艾利士梦游仙境》的陈亮,留正心知官家是在准备筹办报纸,便出言道:
“是否将陈亮也一同召来?”
赵昚一听说陈亮这个名字就皱眉,摇头道:
“陈亮此人,也算有才之人,口才也了得,只是狂傲有余,务实不足,委实不堪大用。这种人,无须召他。”
赵昚随即叹道:
“若是平稳无才略,人不难得。须是有才而不刻,词善而不谬。但大抵有才者多失之刻,词善者多失之谬。辛稼轩有才而失之刻,陈亮词善而失之谬。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