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出现在了视野里,惊得郁容后退了好几步,瞌睡虫瞬间被吓跑了。
定睛细看,恍然发现是之前咬了聂昕之、又被其杀死了的毒蛇。
揉了揉额头,少年大夫不由失笑……当真是睡迷糊了。
转过身,又转回来。
郁容紧盯着死蛇看了好半天。
——从没见过的毒蛇,很想研究一下……蛇胆、蛇皮、蛇肉,都是药啊!
不过,这种野生的毒蛇,身上的细菌和寄生虫太多了,须得用酒炮制后才能入药。
郁容自是不会随身带酒,这蛇又死了这么久,等拿回家再处理,感觉不太新鲜……再则,这蛇毕竟是别人的“战利品”,贸然拿走了很失礼啊,万一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那个男人”果然回来了。
少年大夫下意识地看过去。
四目相对。
“你……”
“怎么还不睡?”问这话的是聂昕之。
郁容笑了笑:“外面风声太大,吵醒了。”
闻言,聂昕之微颔首,瞥了一眼蜷缩在墙根的死蛇,便捡了些枯枝与干草,开始塞起了门缝。
看着男人做了自己正打算做的事,少年大夫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傻,干脆就躺回了自己的床铺。
没一会儿,聂昕之堵好了门缝,也重新睡下了。
一夜无话。
再等郁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时,视线里陡地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一下子就清醒了。
“聂大人?”
撑着手臂坐起身,少年大夫不解地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人。
聂昕之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的脚。”
脚?脚怎么了?
郁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脚——
踝骨的地方,肿得跟小馒头似的。
郁容愣了,一时半会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还是聂昕之提醒了:“是昨天崴伤了?”
“……”
少年大夫有些哭笑不得,真是……对别人有什么伤啊病的敏.感得很,轮到自己就忘了。
昨晚其实就感觉到了脚踝隐约作疼,只当是之前爬树掏鸟蛋的时候,碰的那一下碰到了骨头。
现在看来,倒是之前崴的那一下就伤着了筋骨吧。
大夫变成伤患,自己给自己看病,好像没毛病。
筋伤、踝骨错位。
伤势不严重,至少没骨折。
这点小伤,放在别人身上,在郁容看来,那根本不是问题。
可轮到自己……
俗话说“医不自治”,虽然不完全是那个意思,倒十分贴切他的情况。
踝骨错位得正骨。
再者,筋伤得敷药,消炎理筋须得推拿。
郁容可从没给自己正骨推拿过。
无论正骨,或者推拿,对手法十分讲究,一般是需要他人帮助才能完成的。
于是……
聂昕之忽地开口问:“需要帮忙吗?”
正苦恼着的少年大夫把目光投向了郎卫身上。
“聂某略通筋骨穴道,也会一点正骨和推拿。”
郁容恍然。
是了,这一位一看就是很厉害的练家子,对人体经络穴道想是了如指掌,且……习武之人,多少都会处理筋骨损伤的问题。
“麻烦大人了。”
少年大夫也不矫情,直接拜托了对方,先谢了一声,便从袖中掏出了个药瓶:“这是药油。”
得庆幸,出发前考虑过山路不好走,跌打损伤难以避免,就随身带了理筋消炎的伤药。
男人握着少年大夫的左脚,先行正骨。
到这时,郁容才后知后觉的……
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是大夫,给陌生人看病习惯了,对正骨、推拿这些肢体接触的行为,从不会多想什么。
可等自己的脚,当真被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握着,比起正骨过程中的疼,更多的感受是控制不住的尴尬。
话说……
之前没洗脚,会不会熏到人家?
突然闪过的无厘头想法,把郁容给囧到了。
——反正,昨晚睡前,用雨水清洗过了,应该……没什么异味吧?咳!
正骨过后,是推拿。
推拿的全程须配套药油,要让药生效得更快,还得揉捏按压。
聂昕之的力道一直拿捏得很好,只是……
郁容微微撇开视线,掩饰着别扭的心情,却是不能控制耳根烧热的感觉。
不是生性羞涩。
脚被男人“摸”来“摸”去,又是揉又是搓……
除了外祖父,从未跟谁这么“亲近”过的少年大夫,如何不会害臊?!
“好点了没?”
男人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郁容敛好飘忽的思绪,清咳了一声,道:“嗯,可以了……”
聂昕之听了,没有立刻松手,先将药油放到了一边,遂伸手将卷起的裤子拉好。
“那个,我自己可以的……”
郁容连忙自己动手,胡乱地扯着裤脚。
男人阻止了他的举动,淡声道:“筋骨损伤,不宜乱动。”
大夫与患者的身份一下子颠倒了。
郁容默然。
他的手又没有受伤……
算了。
“摸”都“摸”了,帮着整理一下裤脚又算什么?
反正都是男人,没的矫情!
“你先休息。”聂昕之站起身,“我去弄些吃食。”
走出一步又折回,将郁容还给他的暗器,又给了对方。
“收好它。”
“多谢聂大人。”
郁容不免动容,尽管一点儿也不想麻烦别人,可谁叫他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呢?纵是诊断出是轻微伤,可踝骨错位的问题可大可小,像他这样的,至少这两三天都不宜下地走动,至少得十天才能彻底养好了。
“不必一直道谢。”聂昕之说了这句,看了少年大夫一眼,突然又道,“唤我昕之即可。”
郁容怔了怔,遂是笑了,朝对方一拱手:“失敬了,昕之兄。”
老实说,总是“大人”“大人”的喊着,他其实也不习惯,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不谨慎点也不行啊。
如今……
既是这位郎卫大人主动提出让他改口,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聂昕之点了点头,凝视着少年大夫,启唇也唤了一声:“容儿。”
我还靖哥哥呢!
郁容下意识地腹诽了句。
等等!他俩有这么熟吗?
想起了这一天一夜的共处,少年大夫默了默,委婉开口:“外祖在世时曾为我取字劭真。”
原则上,不到弱冠没有表字,不过他现在可是当家的汉子了,有了字,与人交际往来就方便多了。
何况他也没说谎。一直是老派作风的外祖父,在去世前,确实为他取了字。不只是他这个非亲的外孙,其他的孙子孙女也都有字。
“伯仲叔季少幼”,郁容行五,便是“少真”,少是多音字,改“少”为“劭”。
——劭真者,即是一种勉励,督促他自强益劭、固守本真,又是一种美好的期许,望其真正做一个品德美好、性格真诚的人。
聂昕之倒是“知错能改”,改口:“劭真。”
相视,郁容浅笑盈盈,不苟言笑的郎卫大人也是目光温和。
心照不宣。
……
聂昕之离开了木屋。
郁容独自坐在草铺上,想着,人与人的缘分真是挺奇妙的,明明是萍水相逢,一句话的功夫,陌生人就成了朋友。
半晌,少年大夫回过神,心道早餐一时半会儿怕是等不到了,闲着无聊,不如找些事做。
意念一动,习惯性地打开了系统,原是想去商城“淘宝”,下一刻又被“隐藏任务”的系统提示吸引了注意力。
过去了一夜,又睡了一觉,之前的一点纠结已然烟消云散了。
系统第一次发布强迫性任务,其中必有内情。
这一回郁容没有任何迟疑,在“是/是”选项里选择了“是”……简直是废话。
接受了之后,果如预料一样,任务提示的地方多出了一行字:
【何不往白鹫镇走一趟?】
“……”
搞得真跟游戏似的。
郁容无语。
没头没尾让他去白鹫镇就算了,关键是……谁知道,白鹫镇到底在哪啊?!
吐槽归吐槽,少年大夫还是陷入了沉思。
——那什么白鹫镇,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要他去,以他之能,可以做什么?
除非……
“想什么?”
郁容闻声看去,见那位郎卫大人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子。
……到底是他太缺乏警觉了,还是这个人的行动完全无声无息?
“大……昕之兄,白鹫镇怎么走,你知道吗?”
聂昕之不负少年大夫的期望:“大恶山往南,泽宁城外有一个白鹫镇。”
“大恶山往南……出新安府了?”
聂昕之颔首,将手里的竹筒递了过来:“翻过南坡,走水道可到泽宁。”
郁容顺手接过竹筒,没有打开看早餐是什么,心思仍在隐藏任务上。
不免有一点郁闷。
脚崴伤了,走路都不方便,还爬什么山?
若是等脚伤养好了……
不由得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在任务提示下面,鲜红色的数字,写着47小时54分13秒的倒计时……亦即,任务要求他必须在两天内抵达白鹫镇。
“想去白鹫镇?”聂昕之问道。
郁容无意识地打开竹筒,嘴上回:“有人拜托我一定要去白鹫镇……给人看个病。”
系统没这么说,但想来想去,任务应该与主职业相关,需要他做的,只可能是给人治病了。
聂昕之没再多问,只道:“先用饭。”
郁容点了点头,才注意到自己的早餐……呃,热腾腾的竹筒饭,里面竟然还有肉!
明明这个人是空手出去的,荒山野岭的,哪儿弄得这些新鲜热食?
想到男人昨夜里出去了一趟,少年大夫明智地没有追问……
好奇心什么的得分人看场合。
聂昕之仿佛知道他的疑虑,意外地解释了一句:“别人送来的。”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又如何送来的,他没说,郁容也不探究。
·
建立在水滨的泽宁,与雁洲有几许相似。
不同的是,这里远不如雁洲繁华。
皆因泽宁往西、南、北三个方向,多遇山丘阻道,唯一顺畅的水路,连通的大多是小城小镇……
自是不像雁洲那样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商客。
郁容坐在船头,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泽宁城,心里舒了口气。
倒计时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好在,聂昕之没弄错的话,只要找到车马,从泽宁到白鹫镇花不到半个时辰。
想到这,少年大夫满心是感激以及歉意。
能这么快从大恶山,赶到泽宁,真是全赖着这位郎卫大人的帮助了。
发现了他急着想去白鹫镇,聂昕之行动力十足,直接背他翻过了南坡。
郁容一开始是推辞的,后来发现着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厚颜接受了对方的帮助。
——虽不知,没能在倒计时内抵达白鹫镇会发生什么,但既是接受了任务,还是希望能完美地完成它。
“等下我就去白鹫镇了,昕之兄你……”
“一起。”
郁容默了一会儿,问:“昕之兄去白鹫镇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么想有些“脸大”吧,但如果对方是特意陪他去的……无论如何,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
聂昕之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公务。”
“……”
好吧。可能真的是公务在身,所以……
少年大夫不再开口了。
船靠了码头,已经有专门拉人的车马在候着,只要钱够,哪儿都去得。
没心思讨价还价了,随意包租了最靠近的一辆车。
立刻出发。
想到跑车的一般消息都挺灵通的,郁容就坐在车门前,跟赶车的老汉打探白鹫镇的消息。
这一问,还真问出了点名堂。
据跑车的讲,白鹫镇前段时间闹出了匪乱,搞得人心惶惶的,好一段时间,非白鹫镇当地人,宁愿绕远道,都不想走那边经过。
不久前,县衙派了人过去,典吏和捕头带着好些个捕快,和一帮帮闲在那边镇场子。
现在情况好了许多,跑车的才敢去跑那边的路了。
郁容听罢,不由得蹙眉。听得出来,老汉没有说谎,可……
还是哪里不对。
再看系统,任务提示仍只是那一句话。
纠结了一下又放开了,反正也快到地方了,有什么情况总会弄清楚的。
不到两刻钟,车子进了白鹫镇。跑车的直接将两人拉到了客栈门口。
郁容付了车资,小心地下了车——左脚仍然不能太使力——四处打量着。
单看周遭的建筑,和路面状况,明显让人感觉到这里比雁洲的镇子要落后不少。
明明街上时不时有人往来着,仍给人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那边的……”
洪亮的嗓门,让人想不注意也难。
郁容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
一个看着挺有官威的大汉,领着几个打扮得像差役一样的青年,直接堵在了客栈门口,作着手势——
“过来!”
少年大夫眨了眨眼,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好像是在叫我们?”
“快一点,磨蹭什么?!”
郁容满头雾水,还是跟聂昕之过去了。
去了才知,为了防止出现前段时间的匪乱,现在但凡经过白鹫镇的,都得核查一下身份。
尽管还是觉得哪里蹊跷,郁容对典吏的问题,有问必答: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职业,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什么不能告人的。
典吏看着有些凶蛮,倒没刻意刁难人,反复问了几遍,排除了是乱匪的嫌疑之后,就放人进了客栈。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冲到了典吏跟前。
要不是聂昕之及时出手,腿脚不太好的少年大夫怕不给对方直接给撞倒了。
蓬头垢面的老婆子,扑通跪在了地上,若非差役拿刀挡着,她可能抱上了典吏的腿了——
“大人,求求你了,放了小人的孙子吧!”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