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局尘埃落定, 白子赢,黑子输。
第三局互换了棋子之后,结局还是同样。
孙老先生看着眼前的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是彻彻底底的心服口服,的确是他技不如人。
“今天能有幸跟公子对弈, 真是莫大的荣幸……”棋逢对手,确实是人生快事,即便输了, 那也无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孙老先生站起身来,走到了柳玉芷身边,说道:“薛夫人, 你的茶叶,就不必了。”
一个好对手,比茶叶更值得。
柳玉芷:“……”
“这……”
柳玉芷看着孙老先生离开的背影,只感觉到脑袋一懵, 对方可是他们临安城里的孙老先生啊,跟人对弈多年来都未曾有一败, 怎么突然……连输三局?
难道是放水?可是孙老先生怎么可能会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放水。刚刚那棋局柳玉芷也看到过,裴疏的棋子攻势甚猛,将对方的棋子杀得丢盔卸甲,让围观的人都看得热血沸腾,这样的棋术, 堪称绝妙,柳玉芷竟是没想到,那裴大夫除了琴艺高绝外,连下棋都下的这么逆天?
……
“娘,娘,怎么样,过了吗?”薛清灵兴奋的跑到他娘身边,忍不住的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瞥见自家儿子得意洋洋的神情,柳玉芷在心里磨牙,琴艺高绝的人是你吗?战败孙老的人是你吗?这个讨人厌的小马蜂又来嗡嗡嗡。
“娘,你说话啊。”薛清灵脸上的两个小梨涡越发的嚣张,就像是两个大喇叭在柳玉芷的耳朵边狂吹。
柳玉芷一看他这小人得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她说出来的话就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一样,“下一局,书。”
薛清灵一听他娘这话,就跟得了令一样,开开心心的往回跑,嘴里还念叨着:“我来帮忙研墨。”
要问薛家小公子对裴大夫什么最自信,当然是医术和书法,对方的字体他看过无数遍,甚至临摹了千百遍,他写的字,比不少书法名家还要好。
哼,他娘柳玉芷那狗爬字,连他都不如,怎么好意思嫌弃小裴大夫呢?
柳玉芷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开口叫住薛清灵。
她儿子一向把心事写在脸上,看到这个小草包的面色,柳玉芷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提前猜想到结局。
棋盘已经撤了,换上了书桌和笔墨纸砚,薛清灵把仆人挤开,兴致勃勃的占据了砚台,细致而又小心的开始研磨,这事对他来说并不生疏,以前在医馆的时候,他也天天帮裴疏研磨。
裴疏含笑的看着眼前人研磨,薛清灵抬头看见对方笑容的时候,差点手抖。
“薛小公子可要小心点。”
“嗯、嗯……”薛清灵心想,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小心了;你在的时候,我就是想小心……也都身不由己啊。
裴疏将自己的衣袖往后撩,执笔沾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两行字:瓶花落砚香归字,风竹敲窗韵入书。
因为这局要考的是书法,裴疏没有用自己习惯的字体,而是选择了在临安城里才子文人中最为流行的一种“问言体”,他未来的丈母娘喜欢大才子,想必也熟知偏爱这字体。
一旁的薛清灵见对方写出来的第一个字体和往日不同之后,先是心里一惊,而后仔细一看,便是大喜,
他家小裴大夫也太厉害了,居然擅长这么多种字体……
而且!!!
薛清灵突然想起,裴疏明明初来临安的那些天还说自己从没写过这种字体,这才多久,就熟练的仿佛写了十几年一样!!!
裴疏写完了之后,他手上的这页白纸就被递到了蒋先生的手上。
巧了,这位蒋先生正好是个问言体名家——因为喜欢附庸风雅的柳玉芷确实跟临安城的广大文人一样,追捧这字体。
蒋先生时年四十五,以前做过官,后来辞官回到临安,过闲云野鹤的隐士生活,他平生酷爱书法,每天都要练字好几个时辰,不少文人墨客大老远的来到临安,就为了求他一手好字,时人也都以在书房里挂他一手书法为荣。
他今天之所以能被薛夫人请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几坛子酒。
蒋先生是个好酒之人。
在酒面前,书法还要排第二。
薛清灵的父亲薛遇很擅长酿酒,蒋先生与薛遇是旧识,也可以说是年少时的狐朋狗友,蒋先生很是眼馋薛遇酿的美酒,每年都要来骗个好几坛,后来薛遇逝世后,蒋先生还曾遗憾自己再也不能品到好友酿的美酒,谁知……他家的小双儿居然深得父亲真传,也是酿的一手好酒。
薛清灵虽然不擅饮酒,但是每年在父亲离世的那个月,都会酿下一批好酒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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