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活人地狱（8）

比他稍大一圈，胳膊搂着他，长腿还从善如流地架过来，谢池感觉自己像是饺子皮里的馅，被紧紧包住，裹得密不透风。

    温暖又强制。有种被保护的错觉。

    他是有缝的鸡蛋了，谢池心想。

    [哈哈哈哈冷不冷？]

    [我确定池池听懂了哈哈哈哈哈]

    [池崽，见第二面就睡一起，四舍五入上床，你不感到羞愧吗？！欲擒故纵懂不懂啊宝贝？]

    [现在人都讲究效率好么]

    [攻受分明啊]

    [我甚至怀疑，要不是我们看着，他们会做出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来]

    [啊啊啊我们为什么要看着好讨厌啊，我们要是不看着，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

    [我们不看着怎么知道他们doi了呢，我们不看着就没办法兴奋了]

    [我们看着他们怎么可能doi呢]

    [……你们别套娃了行不行？结论是人家doi我们根本没可能看到]

    [扎心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谢池并没有睡着。

    他听见身后平稳的呼吸，轻轻翻了个身，额头刚好抵着谢星阑的下巴。

    他没想到谢星阑会用这种方式找他。其实谢星阑不来找他，他也不会有半分介意，他对谢星阑没有要求，他考零分都没关系，他却考了一百分。

    谢池看到了自己画的那颗璀璨的星形耳钉，他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光。

    谢池神情怔松，眼里溢出一丝温柔。

    谢星阑的名字是他取的。

    谢池是人，从小却被当成宠物养着，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有父母，却没有亲情，他拥有的是人对宠物的“疼爱”、“嬉弄”。

    就像猫狗有血统之分，价格之别，他也有。

    他会被用一些冰冷的数值来衡量价值，如果他达不到“主人”的期望，“主人”甚至能退货，他甚至能被返厂重造。

    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主人。

    父母希望他爱干净，他就会爱干净，希望他做别人家的孩子，他就会做别人家的孩子，希望他不哭闹，他就不会哭闹，希望他将来从事什么职业，他就会从事那项职业，这些东西都被写进了基因里。

    那时他才七八岁，还太脆弱，满腔怨恨。

    越得不到的他越想要。他幻想有个哥哥陪伴他，既是亲人，又爱他，又无所不能。

    他偶然看了些已经记不起名字的男频小说，看到男主无父无母快意恩仇，羡慕不已，他觉得他的哥哥就该是这样，强大冷漠，不被情感拘束，世间万般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直到某个下暴雨的夜晚，他被绑架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不害怕，因为活对他来说的意义只有一个——取悦，取悦花了大量金钱购买他的主人。

    绑匪出的价格高过了父母购买他的价格，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的父母不愿意将他买回去。他本就是件商品，有他的标价，他不值那个价钱，所以父母放弃了他。

    就算他们对“谢池”有感情，喜欢“谢池”这只宠物，也只需要再花少于绑匪要求的钱，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宠物就可以，甚至连记忆都可以根据他身上芯片的备份原封不动的复制还原。

    他们甚至可以买更高级的宠物2代、3代，他们更听话，更体贴，发展状况更稳定。

    谢池眼一睁一闭，就能看清自己苍白的过去，但他看不见未来，没有希望的人都是不怕死的。

    直到谢星阑出现了。

    暗夜帝王是真的，暗网杀手是真的，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也是真的，那些都是书上的内容，也是谢星阑信以为真的“人设”。

    谢星阑出自架空社会，那里冷兵器和热武器混杂，崇尚丛林法则，社会性低，没有浮光掠影般的虚伪交锋，都是实打实的刀光剑影。

    谢星阑是丛林法则里厮杀的胜出者。

    谢星阑随手杀了那两个绑匪，说叫他一声哥哥，就保护他一辈子。

    那时谢星阑还很狂妄中二。

    那天谢池记得，回家的路上，暴雨早停了，天上星河璀璨，黎明即将到来。

    星阑，夜将尽的意思。

    从此漫漫长夜到头，世界亮如白昼，希望复苏，未来可期。

    他之前不习惯谢星阑离开他的身体，因为太亲密无间，别离就显得格外难以忍受，无法第一时间知道谢星阑在想什么让他心慌。

    可是谢星阑来找他了，即使知道他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

    谢池笑了下，他只是突然想通了，谢星阑无论在不在他的身体里，都是谢星阑，都会保护他，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是哥哥。

    谢池摸了摸那枚星形耳钉，想起谢星阑之前问为什么要画这个，无声地说：“因为你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