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跟着出去付钱,回来的时候张非已经站在地上了,怀里还抱着旺财,忙过来扶住他。张非没让她扶,说:“我又不是怎么样,没事的。”说着自己向外面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来,从口袋里面翻出几张一百块钱的红票子交给小玲说:“我不是给你钱,这是还你的。”
小玲没有拒绝,接了钱收进口袋里。
防疫站离车站不远,所以两个人还是走路过去。
午后的县城公路热浪袭人,吹来的风卷着尘土让人觉得自己呆在沙漠中。一辆洒水车放着“致爱丽丝”一路从车站那边开过来,洒过的路面更叫人受不了的热。张非只觉得自己是呆在蒸笼里面,蒸汽从他的裤管一直钻到身上,汗便大滴地从额头上流下来。怀里的小狗更是无法享受这样的环境,吐着舌头大口喘着气。
两个人终于坐上了回村的车子,太阳还在两点钟的方向,司机大骂着这种鬼天气,上了车叫唤一声:“发车了!”
几个蹲在墙角抽烟的人便冲了过来,车上一下子烟雾弥漫,小玲皱了皱眉,把脸别到窗外。
张非又突然想抽烟了。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都让他很怀念烟草燃烧的味道。
可能是因为张非带着伤,小玲这次没再挑逗他,两个人只是安分地坐着。旺财安静地在张非的腿上蹲着。
车开出县城,只出了不到五公里,就走到了那片下着雨的云下了。早上从雨到晴,现在从晴回到雨,空气也完全不一样了,清新且带着夏天青草的香气,张非大口地吸了几口,看了看小玲,她此时陷入了沉思,一句话不说。
张非也不想说话了。后脑的疼现在还时隐时现,倒是一点都没有钻心的感觉。他又伸手摸了摸腰间,那本存折还在那里。如果真的是一百万的话,那就是一个机会了。一百万,他想去实现“最初的梦想”,那个在前世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今世他有钱了,虽然不多,但总是可以实现的。
他最初总是想着坑底往北面那块叫老虎沟的地方,但那地方有点偏了,得绕过一座山到坑底才通向村子。张非现在倒更看好坑底南面那块叫绿田的谷地,这里有小溪,又离村子不远,只是不知道那些地的主人肯不肯把地卖给他。如果肯的话,那事情就好办了。如果不肯的话,那他只能去考虑老虎沟了。一百万,他真的不知道能做成什么事情。他只希望自己能买下足够大的地——毕竟农村的地都不贵,老张以前买过一块六分的田地,虽然偏一点,但只花了三百多块钱。而像老虎沟和绿田这种地方自然要贵上不止一倍,但也还算是便宜得不得了。更何况还有一些是“胡洋地”,也就是沼泽地,那种地方根本不用花多少钱就可以买下来,只是想把它们填上得花很大力气就是了。
曾几何时,张非脑子里面就有一个想法,买彩票,然后回村里去买一大片山谷地,建一个农场,自己拥有一座木屋,里面有一台电脑。农场里面有稀稀拉拉的草地,放些牛羊和猪——没错,就是要放些猪进去,英国人都这么干的——再边缘都是林子,放鸡鸭,有一个小湖,放些鱼,自己每天就是捡些蛋、捉些牲口去卖,然后大部分时间就坐在木屋的窗台下对着电脑写自己的小说。他脑子里总觉得那是一些下雨的季节,外面下着雨,而他就那么在干燥的屋子里面看书写作,与世无争。有时间的话还可以钓鱼,自己做饭,烤肉烤鱼,吃地里新长出来的果蔬……这就是他最初的梦想,不过别人一点都不理解。但张非就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他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追求,才会混得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