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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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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人物刀头溅血,剑底惊魂;为的什么?武功与财富,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了武功与财富,声名也就接踵而来。

    这幅草图,当然值得追踪掠夺,值得费尽心机,甚至值得拼命。

    问题是先得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有没有这份胆量,对于攫取这幅草图,到底有几分把握。

    飞龙帮主李铁头显然充满了信心。

    “纵然我学的不像,”只听沈小蝶道:“就凭你李铁头难道能辨出真伪?”

    “哼,你敢小觑本座。”

    “据我所知,你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牛却吹得不小,居然懂得什么笔意,别笑死人啦!”沈小蝶笑弯了腰:“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真是一张厉害的嘴,奚落起人来简直入骨三分。

    李铁头自以为是江上一霸,平时颐指气使,怎受得了如此奚落?

    “丫头片子。”他虎吼一声,额头上青筋直冒:“你不怕老子把你砸成肉泥?”

    “你用什么砸?”沈小蝶神色自若。

    “用什么,嘿嘿。”李铁头气极,霍地举起了手中金轮:“难道这个不够?”

    轮大如桶,金光乱颤,看来的确颇有分量。

    “够是够了。”沈小蝶淡淡的道:“只是我若变成了肉泥,这幅草图岂不变成纸浆?”

    李铁头怔了一下。

    他煞有介事,似是耽心一轮砸下,沈小蝶真的会变成肉泥,坏了那幅草图。

    “说的不错,抬槊来。”

    原来那十几条快船之上,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壮汉,早已一拥上岸,排列在李铁头身后。

    黑压压的一片,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

    人丛中应了一声,只见两名壮汉立刻抬来一支长槊,乌黑沉沉,粗逾儿臂。

    槊为矛的一种,长者称槊,短者为矛。

    李铁头吸了口气。单臂一抡,取过长槊,同时把那只金轮递给两名壮汉,然后双手握槊,刃尖斜指。

    “丫头片子,看清楚了。”他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话说。”沈小蝶手按腰际。

    她腰中缠有一支软剑,一向并不轻用,此刻她已握住了剑靶。

    “没话说?”

    “是要我双手递上一幅草图,对不对?”

    “最好是识相一点。”

    “要是我不识相,那又怎样?”

    “那就死定了。”李铁头一掉手中长槊,叱道:“本座这一槊打算穿胸而过。”

    这支一丈七八的长槊,若是在江上鏖兵,倒是颇为有利,至于陆地之上,则宜短兵相接,他舍短取长,显然是个大错。

    “好,你来吧。”沈小蝶一动不动。

    柳二呆静静地呆在一旁,没有插嘴,也没有自告奋勇,他相信沈小蝶对付这支长槊足有余裕。

    但他仍然在提神戒备,因为他估不透李铁头为何要舍弃灵便的金轮,选用这支笨重的长槊。

    当然,他绝非听信了沈小蝶的话,害怕把草图砸成了纸浆。

    选用长槊,绝对是他自己的主意。

    这人虽然粗鄙,到底是大江之上一条好汉,能熬成水上一霸的地位,毕竟不是宗简单的事,半辈子厮杀,难道连这点都不懂吗?

    因此柳二呆注目凝神,盯着那支长槊。

    他要杀的是沈小蝶,但这一槊却直奔柳二呆。

    项庄舞剑,原来志在沛公。

    明里是听信了沈小蝶的话,用金轮换了长槊,实际是早已打定主意,先解决掉柳二呆。

    长槊可以远攻,出其不意便可递到部位。

    此人心机居然如此深沉。

    他表面上并不理会柳二呆,心目中早已把柳二呆当成了第一号劲敌。

    这也难怪,他称雄江上,跟白鹭洲南霸主齐天鹏当然渊源极深,碰到了柳二呆岂肯放过?

    何况此刻柳二呆又得了蓝玉飞的一柄青虹剑,先除掉他才是上策。

    剩下一个沈小蝶,还怕她生出翅膀飞了不成?

    因此这一槊他使出平生功力,加以技巧纯熟,不偏不倚,一晃而到。

    剽悍、火辣、锐不可当。

    他说过要一槊穿胸,刃尖所指正是胸膛之间。

    照说,猝起发难,声东击西,这一槊应该十成十的把握,但是眼看槊到血崩,忽然槊尖上人影一花,只听“叮”的一声,一缕光竟然顺着槊杆滑了上来。

    这是一支剑,青虹剑。

    青虹剑乃是名剑,当年赵子龙在当阳长坂,从百万曹兵中得了这支剑,以后淹没了千余年。

    槊刺出甚快,剑来得更快。

    槊已用老,而剑气方兴,来势惊人。

    李铁头骇然一震,心知不妙,若不立刻弃槊,宝剑一到,势必削断十指,甚至丢掉一条胳膊。

    十指断不得,胳膊丢不得,槊却可以再打造一支。

    而且这是眨眼之间的事,不容片刻犹豫,当下双手一松,倒飘出一丈五六。

    吭当一声响,长槊掉在地上。

    这支长槊一向纵横江上,八面威风,造就了一个飞龙帮主,想不到如今居然在一招之下落败,往日雄风,片刻化为乌有。

    排列在两丈以外的黑衣壮汉,一个个脸色大变。

    李铁头额头冒汗,扎稳了马步,从一个壮汉手中抓住了金轮。

    “如果你想再试试倒也可以。”柳二呆挺剑而上,沉声道:“不过没有这回便宜了。”

    李铁头不响,怒睁的双目充满了血丝。

    “我劝你算了。”沈小蝶接口道:“你得了这幅草图,只怕有祸无福。”

    “为什么?”李铁头仍不死心。

    “你想想就知道了。”

    “本座不用想。”

    “好,我告诉你。”沈小蝶道:“第一,这幅草图绝非你所想要的东西,第二,如果真的是幅藏宝之图,你得到了之后,会死得更快。”

    “胡说,本座为何会死?”

    “因为你武功平平,没有这幅草图,你还可以在大江之上捞点油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沈小蝶冷冷道:“得了这幅草图,将会祸不旋踵”

    “祸?祸从何来?”

    “别嘴硬。”沈小蝶冷笑:“其实这也只是白说,只是梦话!”

    “梦话?”

    “我说的是梦话,你却是在梦想。”沈小蝶道:“因为你根本得不到这幅草图。”

    李铁头呆了一呆,不敢再发狂言。

    虽然只过了一招,但一招之下便丢掉了长槊,再斗下去当然凶多吉少。

    “哼,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他在自找台阶。

    “对,过了明天还有后天。”沈小蝶立刻道:“赶快去吃点仙丹灵药,长出三头六臂来。”

    她信口道来,都把人挖苦得半死。

    李铁头脸色一变,便待勃然发作,掉头望了望柳二呆,终于咽下了一口气。

    “退!”他忍气吞声地打退堂鼓了。

    放着几十条壮汉不用,居然就这样鸣金收兵,为何不打一场群架?

    也许他有他的打算,越是人多,死伤越多,而且未必奈何得了柳二呆,一旦元气大伤,再训练一批浪里白条极不容易。

    原来这些黑衣壮汉,个个都精通水性,不比啸聚山森的喽罗,随便的就能抓来几个。

    这是他的聪明,想要继续在江上称雄,必须保全之实力,这批人死不得。

    就在一声令下,登时黑压压的人丛,一排排向江岸退去,倒也整齐有序。

    “且慢。”柳二呆忽然叫了一声。

    李铁头霍地转过身来,一紧手中金轮,叫道:“你你想怎样?”

    神色惊惶,有点草木皆兵。

    “不怎样。”柳二呆道:“你丢了这支长槊,以后怎么混。”单足一挑,那支长槊已凌空而起,不偏不倚,直向李铁头飞了过来。

    这支长槊是精铁打造,没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八十斤,足尖轻轻地挑,便能飞越数丈,这足尖上的功夫,委实令人咋舌。

    李铁头不禁骇然心凛。

    他举手一把抓住长槊,满脸惊懔之色,嘴唇牵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掉头而去。

    片刻,十几条快船隐没在夜雾沉沉的江面上。

    江流有声。水花拍岸。

    “啊!”柳二呆望着消失在江心的快船,忽然道:“刚才应该留下一艘。”

    “你说留下一条船?”沈小蝶掉过头来。

    “是呀!”柳二呆道:“我们不是正要找船渡江吗?这现成的”

    “你想见水龙王?”

    “见水龙王?”柳二呆道:“此话怎讲?”

    “好讲得很,一旦搭上贼船你就知道了。”沈小蝶道:“在岸上你可以降住他,到了江上风高浪大,你就得听他的摆布。”

    “对呀,那就另外找船吧。”

    “不用找啦。”

    “不用?”柳二呆道:“这怎么渡江,难道能插了翅飞过去?”

    “我是说在这段江面不能渡江。”

    “为什么?”

    “你想想看,”沈小蝶道:“李铁头刚才受尽了委屈,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候机报复,而这段江面正是他的势力范围。”

    “你是说他会在江上拦截?”

    “怎么不会,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沈小蝶道:“这里江面宽阔,港湾芦草丛中,到处隐藏着他的巡戈快船,我们到了江面,随时都会遭到截击。”

    她心细如发,推断的确合情合理。

    “照你这么说,”柳二呆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沿岸向西,走出他的势力范围。”

    “要走多久?”

    “管它多久。”沈小蝶道:“反正长江源远流长,到那里渡江都是一样。”

    “这好啊!”柳二呆欣然叫了一声。

    “好什么?”

    “这当然很好。”柳二呆道:“至少暂不能渡江,我们也暂不必分手。”

    “瞧你。”沈小蝶垂首一笑,有种甜蜜的感受。

    长江像条龙,奔放怒吼,境蜒数千里。

    此时正当初秋季节,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两岸港崖之间不辨牛马。

    柳二呆和沈小蝶沿江而上,但见风帆沙乌,烟云竹树,一路风光如画。

    这天入暮时分,来到了一处江岸码头。

    凡是码头,当然就有渡口,而且还有几十户人家,有的经营客栈,有的却是船户。

    沈小蝶没提起渡江之事,柳二呆更不会问。

    但日落黄昏,暮鸦归巢,江上烟波已越来越浓,该是歇店的时候了。

    几家客店业已上灯,灶头上笼着一层白茫茫的烟雾,锅盆碗碟响个不停。

    柳二呆和沈小蝶选了家外表比较整洁的客店,两人一先一后,踩着灯光走了进去。

    先向伙计说明了要两个房间,然后找了一张白木桌子坐了下来。

    一天奔波,准备好好享受一顿晚餐。

    这此客店,有酒有肉当然不在话下,尤其近水识鱼性,靠近江岸的人,更是懂得吃鱼。

    长江里的鱼,以鲥鱼为首,鲥鱼亦属上品,鲥鱼不可常得,红烧鲥鱼也是席上之珍。

    丰腴多肉,鲜美味浓,十分可口。

    柳二呆跨进店门,便已瞥见灶头挂钩上有条鲥鱼,当下就吩咐烧了来下酒。

    伙计哈了个腰,欣然应诺。

    大凡江中的珍品,都论时价,斤斤计较的客人,得先讲好价钱,大方一点的就吃了再说。

    柳二呆当然是属于后者。

    好在这些江岸营生的店家,大都本份老成,绝不像通都大邑那些派头十足的大酒楼,等到客人吃过之后,狠狠的一记竹杠,来个狮子大开口。

    这条鲥鱼足足有两斤来重,烧好了也足足可以盛起满满的一大盘。

    鲥鱼刚刚下锅,柳二呆已开始唾涎欲滴。

    那知就在刚刚起锅之时,热腾腾撒好了胡椒粉,店伙计端起来准备上桌,店门外忽然闪进来一个人。

    “嘿嘿,运气不坏,好一个红烧鲥鱼。”竟然从店伙计手里探臂接过,掉头就走。

    叮的一声,白木桌上丢了一锭碎银。

    居然有这种事,柳二呆怔了一怔,登时大喝一声:“且慢。”跟踪追了出去。

    沈小蝶也随后腾身而起。

    一盘红烧鲥鱼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个人太无礼。

    这是个青衣人,身材瘦小,但动作却显得十分轻灵俐落,出得店外,一直沿江奔去。

    他手里端着一只热呼呼的大瓷盘,竟能闪纵如飞,居然连汤汁都没溅出一滴。

    柳二呆不禁暗暗纳罕。

    这个人的轻功虽然不凡,柳二呆当然也不是弱者,但他忽然心中一动,并不一口气追上,他在想:“看你到底能逃到那里?”

    红烧鲥鱼是吃的,这个人轻功虽佳,到底不能一面奔跑,一面享用。

    他是不是想找个僻静地方,慢慢品尝?

    片刻之间已追出四五里之程,忽听笙歌细细,管弦悠扬,打从江面传了过来。

    柳二呆凝目望去,原来江面上正停着一艘巨型画舫。

    这巨型画舫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并隐隐传来猜拳行酒之声。

    这倒是大出意外,柳二呆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那青衣人忽然纵身一跃,飞越过四五丈距离的江面,轻飘飘落在巨舫的甲板上。

    “来了,来了,应时佳肴,红烧鲥鱼一尾。”

    “哈哈”花舱里有人应声大笑:“俞老九,真有你的。怎么这样凑巧?”

    “嘿嘿,际遇非凡,际遇非凡。”青衣人身形一晃,进入了花舱,得意的笑声依然传了出来:”快,快,各位趁热”

    这真是欺人大甚,一盘红烧鲥鱼眼看精光。

    他难道不知道有人追了上来?

    明知有人追来,居然还敢如此嚣张得意,分明是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也许是估量来人不敢登上画舫。

    柳二呆一向不易动火,此刻也被激怒了起来。

    虽然此刻沈小蝶已追到了并肩,他并没回顾,忽然双足一登,凌空飞掠而起。

    但见夜空中幻起一道淡淡的弧影,一闪而灭,人已登上了甲板。

    又一条弧影划过,沈小蝶也跟踪而到。

    花舱中笙歌顿止,弦管寂然,一人大笑而出:“原来有贵客到访。”

    舷边的角灯照耀下,是个身着华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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